她緊緊地攥着弓:
“他明明受了那麼重的傷”
“關鍵是我們想留,也留不住啊”
人羣中傳出一陣嘆息:
“蕭城主他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倔,或者換一種說法他從來不相信任何一個人。”
說完,人羣也便悠悠地散去了。
或許是因爲擔心,孤獨的她看了鋪滿狼屍的戰場一眼,便轉身掠入城門之中,循着這條小道,向遠方追去。
一個安靜的小屋旁。
他扶着門框,喘着粗氣,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嘶嘶”
劍鞘之中,一縷黑氣緩緩飄出,化作一隻小小的黑蛇,順着他的手臂,一點一點地爬上了他的肩膀。
“君臨,你還是那麼的膽大啊。要是賭輸了,嘖嘖,說不定這命就丟咯。”
它盤踞在他的左膀上,吐着信子,紅如寶石的雙眸閃爍着不解的光芒:
“不過,縱使是贏了,代價也是不小啊。”
說話間,一粒冷汗從他的額頭上緩緩滑下。
那黑炎即使沒有了主人的控制,仍能在他體內不斷亂竄,令他經受着噬心之痛。
“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
蕭君臨強壓着自己的語氣,使其還不至於顫抖。
黑血一縷接一縷地從他的指縫中溢出,滴落大地,瞬間燃起一簇小小的黑色火焰。
“黑炎也屬火,需以冰來壓制。”
小蛇猛然探開身子,額頭頂住木屋的門,用力一推:
“但這裏並非雪域,就算向那邊的城購買冰屬藥物,也來不及了。我怕你可能撐不過今天晚上。”
“你先把傷口清理一下,我去城庫裏看看有沒有貨存,實在不行,只能找妖核代替了。”
說罷,它從他的肩上跳了下去,身子一扭一扭地爬向草叢中,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
聽了這蛇的話,他也只得繼續忍耐痛苦,走入門中,隱匿在一片黑暗之下。
順着地上宛若花朵綻開似的血跡,她一路追到了木屋門前。
凝視着門框上乾涸的血液被夕陽讓上一層妖豔的微紅,她猶豫了片刻,輕輕地推開了面前這扇半掩着的木門。
“吱呀”
蒼老的呻吟聲劃破了寧靜的黑暗。
殘陽從門縫中悄悄溜出,靜靜地照在石板上。
視線中,一盞燃着火焰的燈,靜靜地擺放在牀榻邊的木臺上,其內的火苗因爲剛纔開門時產生的氣流微微一跳。
周圍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不少。
憑藉這茫茫黑暗中的一點火星,她看到了倒在牀上,氣息微弱的蕭君臨。
她能感覺到,比起之前一人抵禦整個黑炎狼羣的瀟灑,現在的他只同狂風中的燭火,生命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都是因爲她。
如果不是她那麼魯莽地爬上高樓,射擊黑炎狼王,如果不是她當時的驚叫讓他分了神
或許他就不會負傷,落魄到如此地步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靠近了牀榻。
“唰”
然而,令她差點嚇得失了魂的是,蕭君臨腰間的那把黑劍忽然自動出鞘,劃破空氣,擦着她的耳畔飛過,“砰”地一聲,插在木門上,迸濺出一簇尖銳的碎木。
“你來這裏幹什麼”
再看時,他已不知何時睜眼,冷冷地看着面前這位素不相識的女子。
一縷黑色髮絲滑落。
“對對不起”
看着他的眼神,一半因爲愧疚,一半因爲擅闖民宅的害怕,她先是呆了一會兒,隨後臉龐一紅,連忙慌亂道。
“出去。”
蕭君臨像是命令般,冷漠地打斷了她欲要解釋的心思。
“可您”
看着那“滴答滴答”從牀榻上留下的血,她的心感到一陣揪痛。
“出去。”
但他依舊是那麼不近人情,見她沒有退下,便掙扎着坐了起來。
哪知只是這樣的小動作,立刻讓傷口處傳來可怕的撕裂感。
蕭君臨的眼底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啊您受了那麼重的傷,不能隨意亂動的啊”
“你爲什麼要如此關心我”
蕭君臨斜眼凝視着她,帶着疑問和警戒,呼吸有點絮亂不堪。
“因爲,因爲當時是我太慌亂,才讓那狼有機可乘”
她攥着自己的衣袍,一想到之前的事,便不敢再直視他的雙眸。
蕭君臨沉默了片刻。
“只是我大意罷了,與你無關,無需自責。”
隨後,他將責任全部攬在了自己身上:
“若是無事,便離開吧,莫要打擾我的清淨。”
“那您的傷”
“喲,怎麼,什麼時候來了個客人”
話未說完,卻聽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從門口傳了出來。
她回首望去,剛好看見一條筷子長短的紅瞳黑蛇,銜着一束藍色的藥草,爬到了牀榻邊上。
“咦小傢伙,你看得到我”
黑蛇注意到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眉頭一挑。
一旁的蕭君臨聽此,不由得有些詫異。
“呀哪兒來的蛇”
“啪唧”
結果那女子卻並未回答它的話,而是一腳踩了上去
橡皮泥般的柔感
“等等,我他嗷”
可憐的小黑蛇瞬間吐出舌頭,臉上的表情變成“xox”狀
或許是有點兒害怕它會咬人,她還特意再碾了幾下
“別動。”
等她縮回腳去,蕭君臨無奈地道了一聲,艱難地彎腰,把那條看上去半死不活的小蛇撿了起來,晃了兩下。
“啊你這傢伙”
清醒過來的黑蛇咆哮一聲,吐掉嘴裏的藥草,露出兩枚長長的毒牙:
“我殘噬從來都沒有遇到過如今這等奇恥大辱嘶”
“啪”
“嗷”
“啪”
“別別別別別打了”
然而她只是朝它的下巴上屈指彈了幾下,小蛇那兇殘的氣勢就立即瓦解,立即認了慫:
“姑娘有話好好說”
夜幕降臨。
“哐當”
一根根木柴被拋進火中,傳出清脆的聲響。
而在那熊熊的大火上,架着一口黝黑的大鍋,內部的水呈一種奇異的淺藍色,不停地翻滾着,時不時可以看到幾根細長的草葉在其中不斷沉浮。
牀榻上,蕭君臨慢慢地脫下自己的外衣,只是因爲衣服的碎片和凝固的血跡粘在了一起,稍微有所動作,肩膀上便有種鑽心的疼痛。
但他只是一皺眉,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猛地一拽,露出其內穿在身上的白色襯衣。
“君臨,既然你行動不便,就讓那個女孩幫你清洗下傷口吧。”
殘噬一邊捲起邊上的木柴,往火種投去,一邊頭也不轉地朝他喊着。
“我自己來。”
蕭君臨一口否決。
只是不等他去拿那浸泡在鹽水中的紗巾,一雙手卻已探入水中,將其拎起,擰乾。
水流淌的聲音盪漾在小屋內。
“還是我幫您吧”
她坐在他的身側,不論他怎麼說,還是抹不掉自己心頭的歉意。
因此,她想幫他做點什麼。
蕭君臨瞥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拉下右膀的白衫,露出那被狼牙所傷的傷口。
血似乎是快流盡了,因此不再繼續往外涌,只是在牙印深處,和那沉寂在他身體中的黑炎一起,悄悄地流動着。
她咬着嘴脣,手有點顫抖地擦洗着傷口附近的血漬。
可再怎麼輕柔的動作,依舊讓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動着。
輕輕擡眸,蕭君臨已閉上了雙眼,蒼白的臉色上映着一層淡淡的火光,這才能讓人發現他那僅存的生氣。
然而他從來沒有畏懼過,從來沒有喊出過聲來,甚至在這樣的折磨下憑藉毅力不曾昏迷。他總是把一個人所受的痛藏在心裏。
一切就彷彿剛纔她剛入門一樣。
他從來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的脆弱之處。。
因此,和那些人口中說的相似,他根本不信任任何一個人。
不過,這不代表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