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琴妃傾城 >第九十八章 京博侯府,出發前夕
    春蟬咬咬脣,“是,近來煩悶,奴我想出去走一走,若實在不方便,也不打緊。.”

    她知曉身上有傷,若出去必是拖累旁人,可近兩日皆待在房裏,她想了許多,最終還是未能將思緒捋透。

    加之京博侯府這個她住了八年的地方,早已被她看成家一般的存在,但突然有一天這裏真的變成她的家,她又不由惶恐。

    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先出去走走,暫且離開這裏一段時日。

    然到底尚未確定她是否真是京博侯府的女兒,得他們這般照顧她已十分感激,若是可行,她並不想多麻煩他們。

    這番開口,已是她思量許久的結果。

    周子御一愣,忙道“沒什麼不方便,說過許多次,莫要如此見外。只是你如今傷勢未愈,不宜長途奔波,此去萬福寺將近五日車程,我怕你的身子骨受不得。”

    “不若這樣,你既是覺着悶,京博侯府在君都外郊有一處莊園,你去那裏休養幾日,如何”

    春蟬垂眸不語。

    那個莊園她自是知曉,幾乎每年春起花開時,她都會陪着大小姐去那裏住上一段時日。

    那裏有太多與大小姐一起的經歷。伺候在大小姐身側雖則也有開心之時,但大多時候她是在大小姐的打罵中度過。從前不覺有什麼,而今想來便不由得會生出幾分委屈。

    果然人都是貪心的,得到一些,便想要貪圖更多。

    她很不喜歡這種逐漸貪戀的感覺,生怕哪日醒來,一切皆成空。

    一看她這樣,周子御便知她是不同意。可不同意便不同意,竟是連拒絕的話也不敢說麼

    終究還是未將他當哥哥。

    周子御低嘆一聲,“好,那明日卯時三刻出發,你早些起身,需要帶些什麼東西今夜便吩咐暗香備好。”

    不想讓她跟去,實則還有一個緣由,便是他算定今日那個婦人尋父親不成,許會趁着母親出府去往萬福寺的途中尋來。

    本就是故意等她來尋,好一探當年真相,畢竟有些東西主動尋上去,往往沒有對方親自送上門來的效果好。他們只管裝作不知情,任由那人尋上來鬧,大抵了解是個什麼情形後再將人扣下來仔細盤問。

    若什麼都不做便將人抓來,連個盤問的方向都尋不得。

    如若妹妹跟去,看到那個婦人恐她會傷心。

    說到底那個婦人養育了她八年,曾得她當成親生母親看待,被親生母親賣到勾欄院的經歷,他不想她再去回憶一次。

    不過經這兩日底下人的查探,他大抵能確定那婦人的身份,也已着人暗中看着,以免她狗急跳牆將此事宣揚出去,壞了京博侯府的名聲。

    畢竟事到如今,他已能肯定此事與父親有關。

    父親與母親多年感情,他並不想因此而壞了一家的和樂。

    父親若當真有不可原諒的過錯,他們便關起門來慢慢解決,沒必要鬧得滿城皆知。

    以免到時不僅丟了京博侯府顏面,還讓母親在各世家夫人面前擡不起頭。

    母親是君臨長公主,皇上的親姑姑,斷不能受如此委屈。

    得他允准,春蟬面上緊繃的神情才鬆動少許,“謝謝大公子。”

    大公子

    遲疑半晌,周子御終究沒再糾正她的稱呼。

    罷了,隨她喜歡吧,總歸這一聲“哥哥”她早晚得喚。

    當日晚上。

    君黛從御景園陪着兒女用完晚膳回到自己的院子,卻見屋中亮着。腳步一頓,還是推開房門往裏走。

    看到坐在桌旁拿着一本書卻在發呆的周予夫,再瞧見他身上的衣衫還是前兩日她爲他穿上的那件,以及他略顯憔悴的臉

    君黛眼眶忽而一熱,卻努力忍着沒讓軟弱的一面流露出來,直接忽視他的存在走進內屋。

    她推開門在他面前站了一瞬,周予夫才反應過來,正要開口喚她,便見她故作未看到他直接走開。

    周予夫拿着書冊的手一僵,心下苦澀一片。

    這是他們成婚這麼多年來,頭一次這麼久未說話。

    她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長公主,嫁與他時,他方爲雙親守完三年孝期繼任京博侯爵位,實則卻是一事無成。

    徒有爵位,身無功名。

    她卻絲毫不嫌棄於他,在他到城外軍營裏任職天不回來時,她便在府中任勞任怨的照料着,每每他回府,總能有熱茶熱湯等着。

    那時他便發誓,此一生絕不辜負她。

    可他終究還是違背了當初誓言,即便並非他所願

    起身往裏屋走,卻不敢入內,他愧對於她,又不敢道歉,生怕得不到她的原諒期盼着她的原諒,實則即便她原諒了他,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良久,終於開口“夫人你明日便要啓程去萬福寺,需要帶的東西先提前備好,路上注意安全,在寺中祈福,切勿忘記休息。此番雖是盛夏,夜裏總會有些涼,多帶些衣裳”

    周予夫顧自說着,君黛便坐在梳妝檯前取下頭上首飾,連一個多餘的眼神的未給他。

    但若細看,會發覺她的眼眶越來越紅。

    周予夫交代一通,又道“皇上往攝政王府送去旨意,特允王妃與夫人同行。如此一來,夫人此行也有伴,我會多派些侍衛隨行,夫人可放寬心”

    君黛未回頭,僅冷冷道一聲“不必”

    周予夫面上神情一僵,好半晌,才繼續道“可是夫人已自行安排妥當”

    “此行子御會與本宮一道,女兒也一道去散散心,隨行的侍衛子御都會安排好。”

    本宮

    自大婚到現在,她從未對他用過如此自稱。

    兒子女兒都隨行,那這府中豈非就只剩下他一人

    若是放在從前,周予夫定會表示不滿,但此刻,他自知沒有資格說這個話。

    然妻子兒女皆外出,這偌大的府邸便這般僅有他

    父親母親離世那三年,這府中便只有他一人,每日除卻照顧他飲食起居的下人,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他不喜歡一個人孤苦伶仃留在府中,這一點她最是清楚。從前沒有子女,她不會外宿,皆是留在府中陪他,是以自嫁入京博侯府,她便再未回皇宮宿過一晚,而她在嫁與他之前,分明那般黏着她的皇兄皇嫂。

    後來有子女,她除卻每年到萬福寺祈福的十三日,其餘時侯都會在府中,便是她離開的那幾日,也會千叮嚀萬囑咐,不是讓兒子在家陪着他用膳儘量少出門,就是囑咐女兒一日三食都要與他一道用。

    總歸面面俱到,就怕再留他一人在府中。

    然如今,她卻是什麼都未說便要帶着子女一道外出。

    她生氣了,她也理當生他的氣。

    “既如此,夫人此一行多加小心,時辰不早,夫人明日還要早起出門,便早些歇着。”

    君黛未應聲。

    在他離開屋子後,將從頭上取下的簪子緊緊拽在手心,眼眶中的淚終究沒忍住,掉了下來。

    門外傳來見禮的聲音“老奴見過侯爺。”

    是晉嬤嬤和金嬤嬤。

    待周予夫走遠,兩位嬤嬤便一人端着熱水,一人端着白粥走進屋來。

    蹲身行禮,“長公主。”

    君黛擦擦眼角的淚,方回身,“不必多禮。”

    晉嬤嬤道“老奴給長公主煮了碗粥,長公主可在睡前喝下。”

    “嗯,放着吧。”

    晉嬤嬤依言將粥放到桌上,與金嬤嬤對視一眼,方道“長公主,老奴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本宮自幼便是嬤嬤照料,早已將嬤嬤當作長輩,嬤嬤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君黛說着起身接過金嬤嬤手裏的熱帕子擦臉。

    晉嬤嬤的聲音緩緩傳來“公主,自來夫妻過日子,總少不得磕磕絆絆。您與侯爺感情篤厚多年,從未出現過尋常夫妻間的爭吵,委實不易。而今大公子出息,大小姐大小姐也安好,公主有什麼話可與侯爺攤開了說,老奴瞧着侯爺心裏也苦。”

    君黛依舊在擦臉,將臉埋在帕子裏,未應。

    晉嬤嬤接着道“老奴知曉公主心裏也不好受,但總歸如今大家都是好的,大小姐方找回這些年大小姐喫過多少苦,皆是老奴們親眼所見,便是爲着給大小姐一個和樂的家,公主與侯爺也該好生將話說開。”

    “老奴逾越,委實是老奴捨不得長公主和大小姐再喫苦。”

    君黛沉默一瞬道“嬤嬤說得在理。”

    便是爲着女兒,她也該維護好這個家,縱然僅是表面上的和睦。

    “此番去萬福寺,晉嬤嬤隨行即可,金嬤嬤留在府中照料侯爺膳食起居,切莫讓侯爺忘記用膳。還有侯爺的衣衫,也記得提醒他更換。”

    兩人欣喜應“是,老奴領命。”

    ------題外話------

    二更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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