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害怕和慌張，她是第一次見。
她父親曾說過，百年難出陸承頤，這樣睿智而又果斷的男人，將會引領一個新的時代。
可是剛纔，他爲了一個女人，亂了心，慌了神。
此時，她心裏的那種自信和篤定逐漸被摧毀。
身爲女人，她很清楚，陸承頤已經愛上了宋清晚，而且愛得不自知，不可自拔。
這樣的感情，才叫人真的覺得害怕。
紅兮彎了彎脣，完全沒有察覺到袁書瑤的情緒，只是想討好她。
“真是遭了報應了，懷了孕又怎麼樣，看她以後拿什麼來跟您爭。”
話才落音，便驀地被她摑了一掌。
臉上火辣辣的疼。
她忙低頭，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若是以後再教我聽見你這樣的話，我便讓人將你的嘴巴縫起來。”
紅兮咬脣，委屈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是。”
晚香早就已經腿軟了，她站在原地好一會兒不動。
趙副官看她這樣，嘆了口氣，走到她面前道，“夫人生死未知。”
“晚香，你若是想爲夫人做些什麼，便去告訴沈家小姐一聲，請她祖爺爺跑一趟。
他曾治好了總長的眼睛，也許這一次，他也能幫夫人渡過難關。”
晚香這才如夢初醒，她擦了淚水，連連點頭，“對，對。”
她立即提着裙邊跑了出去，趙副官跟着出去，看到從門口折回的袁書瑤和紅兮。
他微撩雙眉，突然想到昨夜裏她突然被那個殺手控制的畫面，似乎有些巧合，她好像是在幫那個人離開。
想到這裏，趙副官心裏不寒而慄，也許他該好好查一查這個大夫人這些年在外留洋到底和什麼人有過接觸了。
宋清晚被送到醫院，在這過程中，她昏昏睡睡，痛苦不已。
好巧不巧，抵達醫院的時候，她又醒了。
“給我自由。”
她的聲音很孱弱，可還是一字一句的砸進了他的耳朵裏。
抱着她的手微微一顫，眉宇間卻是堅定。
“我說過，就算是死，你也是我陸承頤的女人。”
語氣一如既往的霸道。
宋清晚將頭埋進他的懷裏，低低笑出聲，“陸承頤，我可能活不了了，若是老天爺能讓我活下來，那麼就算拼了命，我也是要離開你的。”
明明兩人肌膚貼的這麼近，她就在他的懷裏，可是陸承頤心口卻沉痛，他總感覺她就像是飄在天邊的彩雲，一陣風就能吹走。
掌着她腰間的手緊了緊，也顧不得她的疼痛，像是要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裏。
他咬牙，“你就趁着這個時候肆無忌憚吧，等你好了，我再好好的跟你算賬。”
她沒說話，半天沒動靜。
陸承頤低頭一看，懷中的女人又再次昏迷了過去。
很快，醫生推着擔架出來迎接，將她送入了手術室。
陸承頤站在手術室門口，渾身是血，他的身上，沾染了她清香的味道，和血腥味糾纏在一起，讓人覺得沉重。
老陳趕到，遠遠的看見陸承頤一拳砸在牆上，牆上留下了血跡。
他看的心驚膽戰，卻不敢多加阻攔。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陸承頤一直盯着手術室的燈，他在等她從裏面出來。
彷彿過去了半個世紀。
一個小時，手術室的門終於被打開，他疾步上前，護士推着宋清晚轉到了病房裏去。
主治的醫生是個洋人。
他臉色不太好，“陸總長，夫人只怕是已經熬不過這兩天了，你做好心理準備。”
這話如同天雷滾過他的心頭，這女人命這麼硬，怎麼可能就只能活兩天了？
她一直喜歡和他對着幹，做些他不喜歡的事情，也從來不聽他的話，可是她也曾小心翼翼的爲他做過飯。
似乎很久沒有喫過她做的飯菜了。
陸承頤咬緊牙想着，宋靖語絕不能死。
他突然拔出手槍頂着醫生的腦袋，“你在說什麼混賬話，什麼叫做只能活兩天了，我要她活下來！”
醫生臉色慌亂，惶恐不已，“抱，抱歉。”
陸承頤此時是看不到自己的面部表情的，英俊的面龐上有着恐懼和慌張，還有眼底蘊出的悲慟，他眼睛裏的血絲看起來十分瘮人。
老陳心疼他，上前一步道，“總長，還是先去看看夫人如何吧……”
……
老陳和趙副官守在病房門口，此時已經是深夜了。
宋清晚醒了一會兒，然後又昏迷了過去，她渾身都疼，醫生也進進出出，給她打了止疼藥。
陸承頤一直陪同，小心翼翼的將她的被子蓋好。
這個時候，她又醒了。
四目相對。
她的手被他抓在掌心裏，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熱，張了張口，卻不曉得該說什麼。
最終還是陸承頤開了口。
“還有哪裏疼？哪裏不舒服，你都告訴我，我讓醫生進來給你檢查。”
他說着，探手去摸她的額頭，她下意識的偏過頭，想要避開他的動作。
身體忍不住的有些顫慄，她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來的畫面盡是袁書瑤舉着棍子打她的肚子。
那種疼痛和絕望似乎已經將她吞噬了。
“你不想知道，這是誰做的嗎？”她問。
陸承頤收回手，轉過身給她倒了一杯水，“找到你的時候，是在加藤和貴的公館裏。”
他說着話，將她扶着起來靠在牀頭上。
宋清晚盯着他，微微深呼吸了口氣，“若我說了，你可會信我？”
陸承頤微擰雙眉。
“什麼？”
“袁書瑤。”
陸承頤拿水的動作明顯一頓，他眉頭緊鎖，“什麼意思？”
“是袁書瑤讓我失去的這個孩子。”她說話的時候，覺得那股涼氣直衝頭頂。
還有憤怒。
“你的意思是，書瑤害了你？”
他的臉上透出的表情明顯是不相信，宋清晚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禁覺得好笑，心中一一陣悲涼，“你覺得我在撒謊，對吧？”
因爲覺得時間好像不多了，所以纔想要提醒他小心袁書瑤，可是現在看來，她還是太傻，袁書瑤在他心裏，完美無瑕，他怎會去相信自己的話。
到頭來還不是給自己難堪。
“我不是……”
“算了。”宋清晚疲憊的擺手，臉色越發的蒼白，“這件事情我不想再說了。”
陸承頤抿了一口水，突然輕輕的按住了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脣潤了潤。
他這個動作實在是有些猝不及防，宋清晚震驚的眨了眨眼睛，感受着他的冰涼的脣覆着自己的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