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晚身子一僵,被陸承頤的手遮住視線的她看不到陸承頤的神色,但這種溫柔的語氣還是讓她忍不住心軟。

    若是放在以往,陸承頤不因爲她與陳正伯有交集都大發雷霆已經是不錯的了。

    “陸承頤,你不要再假惺惺了。”宋清晚用盡力氣將心中的不忍剜去,企圖用刺耳的話語去戳陸承頤的心。

    陸承頤曾經也是這麼跟她說會放陳正伯等人一馬,結果她等來的卻是徐長樂的死訊!

    “宋靖語。”陸承頤突然間冷聲喊道,放下擋住宋清晚視線的手時不經意間拭去那削瘦臉龐滑下的淚。

    “跟我回家。”

    宋清晚心頭一震,她甚至是有些呆愣地看着陸承頤,不知道他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陸承頤的家不就是在錦園嗎?

    “你發什麼瘋?”

    回家?她的家早就已經……

    街道衆人的嘈雜聲,滿地的血泊,外婆臨終時的低語,一切的一切組成起來的噩夢就是她曾經的家。

    她宋清晚,已經沒有家了,又談何回家呢?

    “跟我走。”

    陸承頤看着宋清晚神色恍惚的樣子趁機抓住她的手,不給她任何逃脫的機會。

    “你放開我!”這些天來被蹉跎了好幾回的宋清晚哪裏掙得開陸承頤的束縛,望着陸承頤冷峻的面容扯出一抹譏諷的笑,道,“陸承頤,你總是這樣獨斷專行!”

    陸承頤的腳步頓了頓,他的眼眸此時帶着宋清晚已經看不清的複雜神色。

    車子敞開門,陸承頤直接就着與宋清晚牽手的姿勢將她抱起,動作輕柔地放進車裏。

    “別鬧。”

    宋清晚一怔,再去看時,陸承頤已經完美地收斂好眼裏的一切情愫,彷彿剛纔的一切都是宋清晚的錯覺。

    車子緩慢地在南平街道上穿梭行駛,宋清晚透着車窗,周遭的景物越來越熟悉,才反應過來喃喃道,“陸公館?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

    現在在南平所有人眼裏,她宋清晚就是當初害得陸外公再次住院的罪人,陸承頤這個時候帶她來又是做什麼?

    難不成……陸承頤他……相信自己?

    “進去。”

    陸承頤低沉的嗓音說出言簡意賅的話語,些許淡漠如冰涼的泉水沁入心脾,但只有宋清晚知曉,此時的陸承頤是最冷靜的。

    “總長真是心寬,您就不怕我再一次下毒嗎?”宋清晚冷呵着吐露着心中最狠意的話語。

    就算如今陸承頤信她沒有下毒又如何?事情塵埃落定,又何須多言。

    “你不會。”

    陸承頤定定地看着宋清晚,那刻意收斂了鋒芒的狹長鳳眸卻好似帶着另一種通透般的鋒利,就像是將宋清晚整個人都看穿了。

    “呵。”宋清晚徑直下了車來到陸公館門前,不出意外地被下人攔了下來。

    下人慾言又止的神色顯然是知曉當初宋清晚的“所作所爲”,但視線觸及到宋清晚身後的陸承頤時,阻擋的力度弱了幾分。

    一旁的下人也有點摸不透陸承頤帶這個“兇手”過來陸公館的緣由是幾何,但礙於陸承頤的身份,不得不眼睜睜地看着宋清晚掠過前廳走去後院。

    庭院最幽靜的廂房中,一個老人有些神色頹然地躺在輪椅上,慢悠悠地給自己有一下沒一下地搖着扇子。

    “外公。”陸承頤出聲,走上前把老人手中的扇子摺好,陸外公這才側過頭去看陸承頤。

    “你小子不是要去姑蘇了嗎?”外公蹙眉,以爲陸承頤人已經到了姑蘇,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陸承頤頷首,將輪椅推到下午陽光正好的位置,道,“外公,臨走出發前我來帶靖語過來看一下您。”

    “靖語也來了?”陸外公催促着陸承頤將輪椅的方向對着宋清晚,宋清晚有些手足無措地看着眼前臉色欣喜的老人。

    “外公……”宋清晚眼眶有些溼潤,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還能再見一回這個和藹慈祥的老人。

    當初在醫院時袁書瑤就直接下了命令不允許她接近陸外公,導致除了在錦園下人的口中知曉陸外公的近況外她就一概不知。

    “靖語,你肯定受委屈了!”

    陸外公見宋清晚眼睛通紅得隨時可以落下淚,連忙讓陸承頤推着輪椅上前說,“是不是還是那些流言蜚語在中傷你?有委屈儘管和外公說啊!”

    “外公……我沒事。”宋清晚一邊哭一邊笑,最後看見陸外公健康的樣子心中又鬆了口氣。

    “這個臭小子站一邊去!”陸外公故作嫌棄地將陸承頤趕出院子,說,“我要跟靖語聊聊天,你在這礙着我眼了。”

    陸承頤也不惱走到一旁,只因此時陸外公臉色通紅神色飛揚,顯然是心情不錯的現狀。

    只是他的餘光一直留意着宋清晚揚起的嘴角。

    哪怕是眼眸通紅,但宋清晚嘴角銜着的這一抹笑意是這些日子最真心實意的笑容了。

    陸承頤站得遠了,陸外公嘆了口氣,對宋清晚說道,“孩子,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陸承頤突如其來的包容,宋清晚這瘦了一圈的身體,他哪裏看不出來兩個人在互相蹉跎着。

    “是我的錯,外公是我連累了您才害得您併發住院的。”

    在宋清晚的心目中,陸外公已經是自己親近的長輩。

    那次病發之事,她憤怒得不僅僅是陸承頤無厘頭的懷疑與決斷,更多的是憤怒因爲自己而讓陸外公遭受不幸。

    “好孩子,外公知道這不是你的錯。”

    陸外公活了大半輩子,哪裏不知道這些大家門戶的彎彎繞繞?這也是他最不喜陸公館的一個原因。

    宋清晚搖搖頭,思及徐長樂的死訊和晚香的現狀,哽咽得說不出話。

    陸外公看出宋靖語陷入了死衚衕,再想了想陸承頤那個脾性,說道,“靖語,你跟外公過來。”

    宋清晚聞言,立馬上去推着陸外公的輪椅帶他回到屋裏,陸承頤只能在屋外等着。

    “外公,您有什麼事要說給我聽?”宋清晚迫切地想要去彌補陸外公,內心的愧疚和自責幾欲要把她淹沒。

    陸外公從自己的牀頭小櫃取出一個小藤匣,裏面的物什甚至還用真絲娟布仔細地包裹起來。

    “這是承頤他外婆留下的。”陸外公懷念地摸着藤匣,蒼老的面容流露出最真摯的愛意,“是老婆子的孃家給她的嫁妝,本來想着也是留給閨女添嫁妝……”

    誰知陸承頤的母親嫁到了陸家,閨女早逝,這枚鐲子兜兜轉轉竟是回到了陸外公手裏。

    “外公?”宋清晚疑惑地坐在陸外公身邊,手掌心陡然冰涼。

    一枚樸素卻成色極好的白玉鐲子隔着娟布落在了宋清晚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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