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銘倒是有些尷尬，低咳了兩聲。
兩個人的關係，只是朋友，但這麼日久天長的，生活在一起，沒有任何實質上的“身份，”很多事情都會顯得尷尬。
雲亦煙喝了兩口湯，問道：“我在產房裏，等待的時候，聽到醫生在議論我們了。”
“……是麼。”
“好像是在說，我們不是夫妻，我身邊也沒有家屬，只能你來簽字。”雲亦煙笑笑，“還說，朋友居然能夠做到這個份上啊。”
“是有點棘手。”聶銘回答，“不過，都解決了。”
“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聶銘的眉眼微微一動，心裏有些不知名的激動，但他努力的剋制着壓制着，淡淡說道：“沒關係，都有辦法解決的，你不用去操心。”
“怎麼能不操心啊。”雲亦煙說道，“這個社會現實得很，一個單身離異的女性，帶着孩子，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奇葩事情。是我之前太天真，想得太美好了。”
理想過於豐滿。
而現實，過於骨感。
聶銘不經意的瞥了一眼她的神色，才接過她的話：“有我在，我會盡所能的幫你處理打點好。”
雲亦煙看上去，沒什麼波動，一邊喫飯，一邊聊天。
聊的話題，似乎也只是喫飯這麼簡單。
“不然，”雲亦煙側頭，看向聶銘，“你不介意的話，我們領證吧。”
剛剛一直壓制在聶銘心裏的那點狂喜，此刻，噴涌而出。
他猜到了。
但是，他不允許自己往那個方面去想。
現在雲亦煙親口說出來了，他也必須要正視。
自始至終，聶銘的心裏，還是爲雲亦煙考慮的。
“你不用這麼的衝動，”聶銘出聲，“凡事都有辦法的。”
雲亦煙拿筷子，戳着碗裏的飯粒，沉默了好一會兒。
之後，她才說道：“是我衝動了吧。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輕率的。”
“我說過，你不需要對我說這三個字。”聶銘回答，“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你沒有虧欠過我什麼。”
雲亦煙衝他笑笑。
兩個人的默契，早已經在不言中了。
只是，她的心裏，還是會不安愧疚。
雲亦煙低着頭：“孩子生下來了，以後，他慢慢長大，去玩耍，村子裏的人，那些流言蜚語，總會傳到他耳朵裏。他的小夥伴，會欺負他，說他沒有爸爸、”
“他會因爲戶口的問題，難以上學。”
“他會被同學們說，沒有爸爸。”
“……真的，想一想，我都覺得，我不該給我的孩子，這樣的一個生活環境。”
“我希望他在正常的家庭環境下成長，雖然這已經是一個很難實現的願望了……”
聶銘長嘆一聲：“你是在爲孩子考慮。”
“是。”雲亦煙咬着筷子，“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該找誰搭夥過日子了。”
“在你心裏，我……”
“不是的！”意識到聶銘可能會說什麼，雲亦煙馬上解釋道，“這要看你自願，我剛纔也說了，是你不介意的話，才那麼做。如果，我們兩個都沒有打算結婚，也並不想去接觸新的人，那，那爲了雲承知……”
她也就聶銘這麼一個知心朋友了，一個終身的朋友。
“我知道你的想法。”聶銘說，“我沒有覺得什麼。亦煙，我只是在想，你不該這麼束縛着自己。未來，還有很長的路。你也許會遇見新的人。”
“你也會遇見新的人。”
“是啊，我們都會。”他抽出紙巾，遞給她，“所以，就不要說什麼，我們領證的這種話了。”
愛一個人，愛到極致，是什麼表現？
就是現在的聶銘。
明明，想和她結婚，想娶她，哪怕只是保持着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讓一本結婚證，使他名正言順的爲她和雲承知撐起一方天地，他是願意的。
但，聶銘卻又想着，她不該這麼隨意的把自己，交付出去。
婚姻，不是因爲某種方便或者利益的結合。
一定一定要是因爲愛情啊。
雲亦煙這麼美好，未來，她會遇見新的幸福的。
那時候，聶銘就可以坦然歡笑的，送她離開。
她來，他高興。
她走，他也歡喜。
不管雲亦煙做出什麼樣的選擇，聶銘都能夠做到尊重她，並且支持她。
只是，領證結婚……
聶銘並不希望，她把婚姻當做是一件如此隨便的事情。
“好，不說，”雲亦煙放鬆語氣，緩和着氣氛，“是我太草率說出這句話了，對不……”
“又說這三個字？”
雲亦煙及時止住，衝他一笑，低頭繼續喫飯。
是她沒想周全，就開口說了這句話。
她沒有尊重他，可他並不生氣。
這份情，雲亦煙想，該要怎麼還。
這輩子是還不了了，不知道下輩子……
她拿筷子的手，突然一頓。
爲什麼想到下輩子，她腦海裏一閃而過的，卻還是想要跟霍景堯共度一生呢。
聶銘望着她的頭頂，發出無聲的嘆息。
而此刻，門外，霍景堯聽到了全部的對話。
在雲亦煙說出“領證”的時候，他的大腦近乎一片空白，雙腿發軟，幾乎站都站不住。
好在，好在是聶銘拒絕了她。
霍景堯長鬆一口氣。
可是這口氣，鬆掉了，又如何呢？
他又不可能再回到雲亦煙身邊。
“你好，你找哪位啊？”護士長領着幾個實習小護士，往這邊走來，目光直直的看着霍景堯，“怎麼一直站在這裏不進去？”
霍景堯一驚。
他不敢出聲。
護士長這麼一問，這動靜，肯定已經引起了病房裏面的人的注意。
“問你呢，你有什麼事，”護士長見他不回答，又問道，“這裏面住的，是一位剛剛生完孩子的產婦，你是她……”
病房裏傳來腳步聲。
聶銘的聲音隨之響起，逼近：“是誰啊？我出去看看。”
霍景堯來不及說話，掉頭就走。
“哎！”護士長叫道，“我在護士站的時候，就注意到你了。你一直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一看就不對勁。喂喂喂，保安！快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