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時荀缺已經在這一羣孩童中樹立起了高大的形象;比起大人們的說教,一顆糖果的效果更爲立竿見影。
被荀缺叫到的那名小胖子、早就將到手的巧克力糖喫下肚,嘴邊還沾了一些污漬;此時正小跑着奔向樹下竹蓆,臉上的肥肉也跟着一顫一顫。
來到荀缺面前,小胖子憨笑着一屁股坐在竹蓆上、牙齒上尚未融化的黑色巧克力污漬一覽無餘:“我還想喫糖。”
這句話彷彿導火索一般,立刻又有幾名小孩聞聲跑來,圍繞在竹蓆四周、嘰嘰喳喳地吵鬧着。見自己的孩子居然這麼大膽,作爲父母的農戶們連忙放下飯盒、上前謝罪,之後便作勢用手去打。
“孩子都是這樣,沒什麼錯。”適時地制止之後,荀缺站起身來、讓出竹蓆:“既然來了,大家不如就在這裏喫飯;之後我還要去山裏看看,如果有人願意隨同、我可以給一點報酬。”
此話一出,立刻有十幾名身材健碩的壯年男性迴應。只不過這時候的日國成年男性、身高普遍在160釐米以下、150釐米的也有不少;而荀缺穿上鞋後、身高已經突破了180釐米;站在一羣人中央時、總有一股鶴立雞羣之感,就像是領着一羣小學生的教師。
精挑細選、選出相對而言最壯實的四個人;吩咐他們回家後好好休息,明天拿上柴刀、斧頭、弓箭之類的武器,準備進山。
在這之後,荀缺又詢問了一些有關於梯田耕作的詳細情況;青年家僕的身影也逐漸出現在遠處。
“呼呼”臨近時加快腳步,一邊假裝喘着粗氣、實則臉色如常;青年家僕將手中的水平儀遞出:“剛剛回去時老爺說了,如果您要進山、必須多帶些人手;這附近有野狼出沒。如果有需要,三浦家也能提供幾把獵槍防身。”
收回視線,荀缺擺了擺手道:“人手已經找到了,今天先完成梯田的測量記錄;明天再進山勘察。”
一天的行程結束,荀缺的筆記本上多出了十三的頁文字內容、以及兩張描繪水車和梯田的簡易圖紙。
回到三浦家的大宅,已是夕陽西下;家主準備好了豐盛的晚餐、以作款待。
熟悉一天後,對於這座宅院的人員構成、荀缺已經瞭然於心;除了家主、管家、武士之外,還有五名男僕、六名女僕。
雖然說是豐盛,但也只是相對於時代背景而言;實際上晚餐只有一塊雞胸肉、一碗米飯、一碟青菜、以及一碗濃湯。
用餐完畢,天色已經全黑;如此偏僻的村莊自然不可能接通電網,晚上只能用油燈照明。
在正廳與主人道別之後,手持燈盞的女僕在前方領路;院內幾處白色紙質燈籠也被其他僕人點亮。
來到客房,女僕取下房內燈架的紙罩、將其中的燈芯點燃,之後放回紙罩;橘紅色的柔和光線頓時照亮客房。
荀缺取出筆記本、放在桌上,抽出桌面下的圓凳,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女僕;準備好鋼筆和墨水後,便開始在筆記本上書寫起來。
這種狀態一直維持到深夜九點,荀缺伸了個懶腰、微微轉過頭;好似才發現自己身後站着人一般、驚訝道:“你怎麼還在這不早點回去歇息嗎”
“老爺讓我侍奉先生,不得離開半步。”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荀缺還是表現出恰到好處的窘迫:“不、不用了,今天我有點累,你先回去吧。”
雖然燈光昏暗,但還是明顯感覺到對方有些慌亂、可能是不遵守命令就會受到懲罰之類的情況;於是荀缺微嘆一口氣:“明天我會找三浦先生說明,你先去睡覺吧。”
“是。”得到保證後、慌亂的神色終於緩解了一些,不過似乎還有一些失落。
等到女僕端起燈盞離開、回身帶上合頁門;荀缺脫下外套,取下燈罩、吹滅其中的燈芯,隨後便徑直上牀休息。
大約一個小時過後,客房內一片寂靜,只有平穩有序且微弱的呼吸聲。古典樣式的紙窗無聲無息地打開,一道黑影迅速躥入屋內、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進入屋內後,黑影在桌前停留了很久、似乎一直在翻看着桌上的筆記;緊接着又來到手提包前,迅速翻動了其中的物品。
整個過程大約持續了不到一刻鐘,之後人影便迅速離開、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牀鋪上,荀缺睜開雙眼、卻沒有下牀查看,而是調整一番姿勢、繼續休息。
宅院主臥,比起客房、這裏正對着池塘,裝飾家居也要精緻不少;其中一些,看起來像是有點年份的古董。
此時主臥的正門正敞開着,三浦家主平躺在榻榻米上、時不時咳嗽一聲,看來並未入睡。
屋內陰影處傳來一陣低沉的男聲:“他的筆記本上都是些洋文,洋洋灑灑大概有十幾頁;手提包裏也有一些紙稿、道具、餅乾和糖果;另外在夾層裏、還發現了一柄手槍和一把鑰匙。”
“現在這世道,有錢人出門在外、不帶把槍纔是怪事。咳、咳”話說到一半,又是一陣咳嗽;稍稍緩過來後三浦老爺幹聲道:“聽說白天他想要收集鬼怪傳說,還對、還對山神有興趣;之後打聽得怎麼樣了”
“他在半路上將我們派去的人支走,原以爲會趁着這個機會直接詢問其他村民;不過今晚我去對質,那些村民說、他並沒有提及有關山神的事。”
“會不會是那些賤民在說謊”
“不會,我是以山神的姿態出現;他們還沒那個膽量。”
“那就好,畢竟老夫也算有些愛國之心、不想殺死這樣的人才。”說完這句話後,三浦合上雙眼:“我要歇息去了,關於山神的傳說、就由你去告訴他,僞裝成一般的鬼怪故事就行;趁早打消他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