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河邊釣魚哩!”趙冷像是發現了寶藏似的,指着河邊一簇人從大喊。
“還真是!”鄭邦心情還好了許多:“看來他們比我們快得多。這條河裏有許多外界沒見過的稀罕玩意兒,早些年我們以此爲生,後來不了。”
“爲什麼不了?”趙冷問。
鄭邦努努嘴:“人窮無所謂,動物喫沒了,就得上保護,再打他們,那就是犯法了。”
不陰不陽這麼一句話頗爲掃興,趙冷也不跟着問了,她順着這釣魚的河道往遠處看去,忽然瞳孔猛地縮了縮,指着不遠處的幾人,張嘴要叫。
——是錢斌跟小王。
兩人飛快地沒入人羣,一閃即逝。
柴廣漠卻一把扯住她的袖子。
“噤聲!”他小聲提醒。
趙冷不解,回頭看向柴廣漠——後者伸出手指頭,往身後指去:她見到幾個身上罩着墨色大袍的人,搖搖擺擺跟在錢斌和小王身後。
“別動。”柴廣漠勾住趙冷的脖子,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整個人按在懷裏,臉上浮現出陰冷的表情。
“怎麼?”趙冷傻了眼。
柴廣漠不吱聲,只是把手指放在脣邊,摟着趙冷背過身去,與身後的錢斌跟小王錯峯而過。
“時機不對。”等到兩人消失在視線裏,連同他們身後的幾名墨衣人也見不到了,柴廣漠才說。
“什麼時機?”趙冷眨了眨眼。
“你瞧見他們倆身後的幾個怪人了沒有?”柴廣漠說。
趙冷回憶起剛纔的一瞥,倒是有見到,不過那又如何?她不解地看向柴廣漠,問:“他們有什麼古怪?”
“這幾個人,不出預料之外的話,恐怕就是蟄伏在村子裏的組織。”
“你說組織!”趙冷不覺放大了聲音。
“噓,以後不要在這種地方大聲喧譁,乾脆,你少講這兩個字。”柴廣漠趕緊打斷了趙冷,說:“我果然猜的不錯,他們餘根未斷。”
“果然是他們?!”趙冷訝異道。
“還不能確定,但既然盯上了錢斌和小王,證明他們有所行動,就算這裏不是他們的根據地,也差不太遠了。”
“那我們爲什麼不出手!”趙冷小聲抗議:“既然都見到他們了,放着不管,也太不人道了吧。”
柴廣漠搖搖頭:“錢斌和小王他們已經暴露了,如果我們現在出手,那麼一點兒先手優勢也都不存在了。”
“那怎麼辦?”趙冷沒了主意。
“靜觀其變。既然知道他們兩個也在村子裏,說明我們的大方向沒有錯,不要急着跟他們接應,我們在暗中提供幫助就好。”柴廣漠心思縝密,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已經有了計劃的雛形。
“哦——哦。”趙冷點了兩下頭,又問道:“那……他們該不會有危險吧?”
柴廣漠頓了頓,才艱難從嘴裏冒出兩個字來:“難說。”
趙冷心裏又開始慌了起來。這地方鳥不拉屎,連手機信號都沒有,與外界
幾乎是斷絕聯繫往來,就算想要求援,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趙冷越發沒有安全感。
“不用擔心,錢斌那小子,他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柴廣漠安慰道。
“我擔心的可是小王。”趙冷撅起嘴:“那傢伙可膽小的很。”
“你也不遑多讓吧。”柴廣漠打趣道。
“你!你夠啦!”趙冷跺了跺腳,氣道:“現在怎麼辦?”
“現在麼,我們沿河道一直回溯到上游,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柴廣漠說。
“就這麼一直走啊?”趙冷傻眼了:“還以爲你很有計劃呢!”
“走走看不就知道了?”柴廣漠笑了笑。
“還是讓鄭邦帶我們吧,鄭邦!”趙冷一回頭,人羣早散開了,鄭邦卻哪裏在眼前?
“人呢?”趙冷愣了。
“早就走啦。剛纔,他好像有什麼事,急匆匆就走了,也沒跟我們打聲招呼。”柴廣漠聳聳肩。
“這!”趙冷皺起眉頭:“不對勁吧老柴,他是不是隱瞞了什麼事?爲什麼說走就走?還是說,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不敢告訴我們?”
“這是當然的。”柴廣漠點點頭:“他當然有隱情,說不定發現了什麼重大祕密,但苦於不敢跟我們講,這都很有可能。”
“那就這麼放過他了麼?”趙冷不解。
“他不是壞人。”柴廣漠卻篤定說着,帶頭走在前面,一點兒放慢腳步的意思都沒有。
趙冷氣急敗壞,急急跟上柴廣漠,抱怨“不顧及淑女腳步”,嘴裏卻唸唸有詞:“可不管怎麼說,他畢竟只是個普通人,萬一有什麼事掂量不清——那?”
“到底是什麼事,現在左右沒人,難不成你還信不過我呀?”趙冷氣鼓鼓地說。
“你跟我來就知道了。”柴廣漠站定腳步,順着水流往山上看去:“你瞧,這水紋上有蒸汽,霧是水聚成的,順着水流追溯到源頭,就能找到這麼一個地方。”
趙冷一頭扎入村邊的霧裏,見漫天山頭就像是陡然出現在眼前,聳立的山巒宛如碩大的巨人一般猛然間出現,讓她不由得心臟撲通直跳。
“這,這是。”趙冷愣了一愣,柴廣漠接過話來:
“這是梯田。”
他眉頭微微一動:“也就是這村子裏致富的最大祕密。”
“梯田算什麼祕密?”趙冷不解。
“來。”柴廣漠縱身爬上一層,從上方伸手下來,抓住趙冷的手臂,說道:“上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趙冷心裏也癢癢的,既然都找到地方了,不一窺究竟,也的確不符合她性格。
“你說的啊。”她擠了擠眼睛:“我倒要看看,能有什麼。”
爬上第一級梯田,田埂上的水花溼漉漉地漫到腳踝,就像是蚯蚓或者泥鰍滾動,趙冷只覺得腳脖子酥酥地發綿,癢得緊,忍不住彎了腰。
低下頭,見到水田裏大差不差是一些水稻作物,但多數蔫兒了,看起來十分掃興。
“什麼嘛。”趙冷意興闌珊地聳聳肩:“我
還以爲是什麼呢,這不都是些秧苗子麼,還半死不活的。”
柴廣漠低下頭:“的確,這是藍鳳凰頭三年在村子裏大興水利,把河流導致到梯田邊,纔有了餬口的作物。但天不遂人願,每年這時候,氣候改弦換張,降水反而澇積成災,原本倒運的河水成了禍患,秧苗也活不成了。”
趙冷眼睛睜得滾圓,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過了半晌,她才悻悻問:“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柴廣漠十分實誠。
“喂!”趙冷欲哭無淚,倒想說一句,還我感動來。
“大概就是這麼一個劇情了。”柴廣漠伸了伸懶腰,笑道:“總之,藍鳳凰這幾年的改變算是泡了湯,村裏的致富路也算是碰了壁。”
“可我看,現在村子裏發展挺好的呀。”趙冷從山坡上往下看——這裏雖然霧氣蒸騰,但從霧裏看花,倒也沒那麼模糊,遠遠從山上俯瞰整個村子,渾圓的一體,發展成如此多的建築和街道,簡直趕上了縣城。
實在難以想象,在深山叢林當中,會有如此“桃花源地”。
“這地方簡直就是世外桃源啊。”趙冷不禁感慨。
“問題就出在這。”柴廣漠卻一盆涼水澆了過來。
“啊??”趙冷剛舒展開的眉毛幾乎扭曲了,被柴廣漠這麼使勁嗆,遲早有一天死於心梗,她想。
“來,傻丫頭,我問你好了,你說,一個村子發展壯大,最起碼需要什麼?”
“人?”對柴廣漠的稱呼多少有些不滿的趙冷橫着眼回答。
“人要喫要喝對麼?”柴廣漠循循善誘。
“是吧。”
“要工錢,要生活,要糧食,還得有像是電線網路,基本的非基本的一些生產生活要素,總之,要錢。”
“沒錯沒錯。”趙冷直點頭。
“可是你瞧瞧這村子。我們現在所在的梯田是原本村子裏唯一的生產生活來源,可是你也看到了——半死不活,那我問你,像他們這樣發展壯大成這樣,靠的什麼?”柴廣漠問。
“唔——”趙冷回答不上來。
“還有,你從進村子到現在,有見到有人維護這田裏的秧苗麼?”
“倒沒有。”趙冷低下頭。
“那他們靠什麼過活呢?”柴廣漠聳聳肩。
“這……”趙冷心說,我哪裏知道,你問那什麼鳳凰去唄。
“來。”柴廣漠卻沒打算解釋,反倒伸出手,握住趙冷那冰涼的手掌,一把扯着她,朝着山裏去了。
“怎麼?”趙冷見他跋山涉水,一路鋌而走險,朝更深的叢林當中去,心裏有些忌憚。
“別怕,這裏的路是長年累月走出來的,很直,也沒有塌方點,不用擔心。”柴廣漠一路走,一路說:“再問你一件事好了,趙冷,你說說,當你頭回聽說這儀式的時候,心裏有什麼想法沒有?”
“這個嘛……”趙冷吐了吐舌頭:“就是覺得神氣,先不說迷信的事兒好了,光是這山霧,他們可算得真準,好像連什麼時候起霧,什麼時候霧散,都一清二楚似的。”
“他們是真的清楚。”柴廣漠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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