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過久,有人輕輕來到身邊,夏青蟬不用看便感到這就是一年來大雙身後每日看向自己那人。
她擡頭向那人看去。
她從未見過長得這樣好看的男子。
那男子含笑對她道:“在下江璧川。姑娘今日果然好多了。”
他聲音溫柔,一襲石青色衣衫,黑珠兒線纏枝紋。
夏青蟬那一刻就明白兩人是命中註定要在一起的。
誰想到後來他竟如此負她?
張錦見她只是怔怔,想着大概是那安神丸起效了,伸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夏青蟬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來,夏青蟬果然覺得已大好了,張錦見她如此,放下心來,笑道“你好好喫東西,我回去白家巷囑咐那兩個制香丫頭一句,很快就回來。”
夏青蟬見天氣晴暖,開窗就着陽光縫那件鵝黃衫子,預備下次去林府或徐府做客時穿。
家中寂靜溫暖,頗讓人安寧平和。
這時宋娘子闖進門笑着叫道“江樞相來看姑娘了!”
夏青蟬想起他昨日說了今日要上門的,果然來了。
她點點頭道“你帶他到前廳奉茶,我就去。”
宋娘子面色尷尬,向外看了一眼,道“姑娘,前廳並沒有生炭盆,凍得透透的。”
夏青蟬見她神情,想到宋娘子一向想巴結隔壁,猜她已將江壁川領到小院中,窗戶開着,兩人對話院中也能聽見,便道“那你請江樞相進來這裏吧。”
她站起身來,宋娘子打起門簾,他頭一低,走了進來。
宋娘子急急燉茶去了。
夏青蟬見他正穿着前世桂花樹下那件石青衣衫,心想人都說恍如隔世,我卻與璧川實在隔了一世了。
因是閨房,她並沒有請他坐下,江壁川好似沒有注意,只道“你今日有沒有覺得好些?心中可仍害怕?”
夏青蟬笑道“今日好多了,多謝樞相賜藥。”
想到昨日神志恍惚,沒想起道謝,又道“多謝你昨日相救。”
江壁川看了看她,方道“不必客氣。”
兩人一時無話。
夏青蟬心想,璧川一向這樣難說話的嗎?前世自己怎會覺得夫妻夜話說也說不完?
她想起前世他有時會說起朝事,正欲問起詔獄或新政,江壁川突道“張姑娘想來也被驚嚇得不輕?”
夏青蟬鬆一口氣,朝政她實在不明白,家常事倒是好聊,便笑道“昨日我回來便躺下,沒來得及告訴她。後來周提刑上門,將來龍去脈說清,她自是後怕,不過當時已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又笑道“她將周提刑好一頓打罵。”
江壁川點了點頭,隨意走到窗前長榻上坐下,她見他神態閒適溫和,不知不覺朝他走近幾步。
他擡頭含笑看向她,帶着淡淡探問神情,好像還想知道更多張錦與周慎的事情。
夏青蟬便又笑道“她說還好我與周提刑運氣好,你審問出了何惜惜的詭計,那侯公子又找到縷肉店地道,否則真是不堪設想。”
夏青蟬搖搖頭道“周提刑昨日傍晚來過,可我昨日不想見外人。張錦說他是心中愧疚,想要道歉,可這事也不能怪周提刑,是何惜惜太奸詐了。”
想到何惜惜竟然不惜自家安危也要害自己,當真難解,她心中一凜,不知不覺也在長榻上坐下。
江壁川不再說話,只看着牆上所掛古琴,夏青蟬見了笑道“爹爹說我撫琴天資不高,只能勤練,不過圖一個勉強聽得過罷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手指因爲從小練琴,肌膚不如別的地方嬌嫩,昨日兩人雙手緊扣,他定是感覺到了。
她坐下時並未多想,是以兩人隔得很近,能看見他衣衫纏枝紋微微有光,是黑珠兒線。
她想起那次與桐兒夜話,心想難道璧川真是自己命中註定要嫁的人?所以這一世她即便想要避開,也還是不斷遇到他?
她微微擡頭,見他也正看着自己,璧川長得那樣好看,讓人一見心中便生歡喜,她不禁微微向他靠了靠,突然身上一緊,原來是江壁川將她抱住。
她耳邊傳來他呼吸之聲,兩人前世夫妻一場,她知道他接下來會親自己,趕緊將臉轉開。
這一世她不想再嫁給他,卻也沒有勇氣拒絕,特別是昨日之事後。
這時窗外宋娘子聲音響起“姑娘,我忘了問,樞相大人是要清茶還是末茶?”
夏青蟬突然警醒,雙手推開江壁川,站起身來走開幾步,對外道“不必備茶,江樞相正準備離開。”
他走到她身邊,低聲道“是我魯莽,你不要生氣。”
夏青蟬搖搖頭,是她自己先坐在他身邊,又將身體靠向他。
她低聲對他道“江樞相公事繁忙,我這裏已無事,以後樞相不必親自上門,有事也不用私下相見,遣大雙過來吩咐就好。”
江壁川立住片刻,說道“好。”
他語調平靜,夏青蟬聽不出情緒。
宋娘子送江樞相至門口,回到夏青蟬房中,假意收拾許久,方走到她跟前道“姑娘的事,我們下人哪裏配插嘴,只是姑娘年紀幼小,又無親眷……”
夏青蟬紅着臉止住她道“我知道了。”
宋娘子見她慚愧,鬆一口氣退了下去,她可不願自家姑娘這樣不明不白被人佔了便宜。
果然青年男女不能私會,夏姑娘平日這般單純持重,竟然被江樞相幾句話哄到如此。
宋娘子立住腳,想到他面容,唉,也是那江樞相長得太好了些。
張錦從白家巷回來,聽到江壁川上門的消息,懊悔沒見到那江樞相一面,夏青蟬和宋娘子不約而同,都只說他來問了一聲便去了。
傍晚時分,周提刑帶着一個姑娘到了門上,宋娘子如今得了教訓,將他帶到了前廳,叫了個小丫頭去叫姑娘們,然後叫廚娘搬了一個炭盆過來,自己親自守在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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