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齊抹了抹臉,趕緊道了幾聲“無妨、無妨”。
他走到門前,心中到底難平,問道“你……你意中人可是那江……”
周慎說過,是江樞相將她從忘憂洞救出的,女子想來總是喜歡英雄救美。
夏青蟬打斷他道“我意中人是誰,不與張大哥相干。”
說完見他失魂落魄,想到張家對自己有恩,心中不忍,柔聲道“張大哥你先歇一歇再去吧。”
張齊又走進廳中,恍惚坐下。
他畢竟爲人端方,心思常保澄明,片刻之後便恢復神智,想到夏之儀救了父親一命,自己卻如此唐突夏姑娘,頗覺慚愧。
他見夏青蟬面色平和,並無責怪之意,心中感激,但一時尷尬,不知說什麼好。
這一陣他一直想着一事,便衝口說出,道“其實我這狀元來得僥倖,一乃江樞相改簡天下文風,對陛下建議由我恩師晏休出任主考官;二乃姑娘你當日讓我送白鵝白兔上門,得拜恩師門下,文章多得指點。”
夏青蟬見他拉起家常,懸着的心放下,笑道“狀元之名哪有僥倖?自是你才學過人。”
張齊不好意思,他平日少與女子往來,眼下便也只撿着平日士子間常談論的話題,議政道“先帝好大喜功,執政幾十年來,國庫所餘不多,如今虧得施行新政、改革稅務,不過短短几月,國庫已頗有盈餘。”
夏青蟬不意他竟說起國庫、稅務來,她不懂朝事,只含糊點頭。
說起新政,張齊不覺又想起江壁川,心中苦澀。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偏想在她面前提起那人,又道“江樞相執政謹慎勤懇,只要不專權,天下有望得以生息。”
他苦笑一聲,又道“不過江樞相頗能自持剋制,想來不會有專權之事。”
夏青蟬因爲愛慕江壁川而拒絕張齊求親,心中有愧,想要讓他覺得好受些,忙道“江樞相畢竟武將,治理天下,自然還得晏公與張大哥這樣的文官方可。”
張齊搖頭道“常理是那樣。只是江樞相主持的這新政哪像粗莽武官所行之事?再說他才學不輸文官。
別的不說,便是本榜進士的瓊林宴,陛下當日因身體欠佳不能參加,江樞相攜了陛下御詩前來,他所和之詩,人都贊雄勁如驚濤拍岸,才氣不下進士三甲。”
他說到這裏,心想夏姑娘畢竟是親見過江樞相那般人物的,難怪她拒絕自己求親,愈發垂頭喪氣。
夏青蟬本欲安慰張齊,誰想竟引得他越發低落,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兩人閒閒話了幾句家常,張齊見她似有倦意,起身告辭。
宋大娘心中惋惜,送張齊到大門外,又看他馬車去得遠了方關門回來。
江家別院。
江璧川已去,大雙等三人在書房閒話。
侯小乙道:“我一直擔心夏姑娘會給這狀元郎哄走了,還好夏姑娘說她心有所屬,想來便是樞相了。”言下頗自得。
大雙笑戲道:“小乙如今總算可以放下心來了。”
她說完便只低頭沉思,實在想不出緣故,只得擡頭問張、侯二人道“爲什麼樞相方纔讓我叫鎮國公夫人邀請林意歌與徐淳音赴宴?”
侯小乙呆呆道“樞相聽了那狀元求親,好像也沒如何生氣啊!”
大雙笑道“樞相心裏想法,看他面色可看不出,也無妨,橫豎過一陣子咱們應該便能知道他到底生沒生氣了。”
夏家。
花園已完工,這日春雨如油,夏青蟬亭中練琴,張錦一旁坐着聽。
一曲既完,她對夏青蟬笑道“這雨打在芭蕉葉上,和着你琴聲,當真雅得很,我覺自己好似戲臺上的千金小姐,倒不好意思喫這燒餅了。”
夏青蟬笑道“那我待會再彈,你先請喫燒餅。”
兩人正說笑,遠遠見輕雲撐着一把傘,傘下徐淳音正帶笑走來。
她先到芭蕉前看了看,方走到亭中坐下,笑道“這小園子倒也別緻。”
又見桌上燒餅,拍手笑道“這餅也好!”自己拿了一個來喫着。
夏青蟬親自動手,給她倒了一杯茶。
徐淳音道了謝,又埋怨道“我最近真是忙死了!誰知成親這麼麻煩!青蟬,你可知送給未來公婆的鞋面要我們親自繡的?”
張錦也在置辦嫁妝,笑道“我明白的!”
兩人低聲抱怨了一回,夏青蟬插不上話,只在一旁看雨。
半晌徐淳音方叫道“啊呦!差點忘了今日爲何事前來了!”
她轉頭對夏青蟬道“青蟬,我爹爹不知從哪裏打聽到咱們合開了寒英閣,他老人家竟沒有生氣!
昨日還親自找了我去,和顏悅色地問咱們寒英閣如何經營的,我對他說了你本是官宦人家女兒,我爹爹說既如此,明日鎮國公府海棠宴,讓我帶你一起去。”
她親自將繡墩往夏青蟬身邊挪了挪,突地皺起眉頭,道“這鎮國公家最是勢利的!平時不如何與我家來往,這次不知怎的送了請帖來,我心裏倒有些緊張呢。”
說完又笑道“還好意歌也會去,有她在就沒那麼害怕了。”
夏青蟬想到林意歌體貼穩重,也點點頭,又道“鎮國公夫人最是慈愛心善的,她明日若在,咱們什麼也不用擔心。”
徐淳音驚道“你怎的說鎮國公夫人慈愛?”
因爲前世在江府,鎮國公府韓夫人便是最常與她來往的女眷。
她有一陣子胃口不好,鎮國公夫人親自下廚,做松子糖粥給她喫,還說天下除了她,再無人喫過這親制的糖粥。
眼下自然不能如此對淳音解釋,夏青蟬只得含糊道“我恍惚聽誰說的。”
徐淳音笑道“哎呦!聽錯了!你家想是四品以下官職?鎮國公家不與四品以下的人家來往,也難怪你不知實情。這鎮國公夫人最是趨炎附勢的,青蟬你明日小心些。”
徐淳音想到夏青蟬商女身份上門,心中就大是不安,明日大約青蟬得有點苦頭吃了。
也不知爹爹爲什麼要堅持讓自己帶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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