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裏頭緊緊攥着的,正是凝玉撿到的那枚玉佩。
原本以爲把玉佩偷出來,悄悄的還給蕭子都,這樣自己就有機會接近他了,還能給他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現在好了,被他徹底的厭惡了。
阿秀想破天都沒有想到,那一幕竟然會被蕭子都全都給聽了去。
想起當日孟古一番激烈的言辭,她咬了咬牙。
這孟古果然好算計,定是一早就知道了蕭子都會去而復還躲在一旁聽,所以纔會說出那番大道理,故意表現自己。
看看,蕭子都不就記住她孟古的名字了麼?
這樣一想,頓覺自己的種種行爲就像是一個跳樑小醜,醜了自己高尚了孟古,再看手裏的玉佩,竟然尤爲刺眼。
悴了!
那好,她就悴了,省得看到礙眼。
正要憤怒的把玉佩扔到宮牆上悴了時,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一抹淡藍色的身影從一旁而過。
甘泉宮的汀芳姑娘?
阿秀眼珠一轉,忙把提着衣襬追了上去。
“汀芳姐姐。”
一股子濃濃的胭脂味道撲鼻而來,汀芳眉心一皺,回頭一看就見一名明豔的女子朝自己走來,她一身宮裝顯然是刻意裝飾過的,臉上輕掃了眉黛,一瞥一笑之間蘊含着幾分柔媚。這樣子的裝扮若是在宮外定會受那些男子們的喜愛,可是在這深宮裏麼,顯得尤爲的不莊重,惹人厭煩。
汀芳強忍着鼻子的不適,輕聲問道:“你是?”
“我是浣衣房的婢女,阿秀。”阿秀連忙自報家門,笑眯眯的看向汀芳道:“早就聽說汀芳姐姐天生麗質,蕙質蘭心,如今一瞧果然如傳言一樣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姿,瞧瞧,一樣的宮裝穿在姐姐身上就是與衆不同,像什麼來着,對了,就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子。”
這麼誇讚的話,是個女子都愛聽,汀芳一改之前對阿秀的態度,笑問:“所以,阿秀姑娘,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麼?”
“也不是什麼大事。”阿秀手揉搓着衣襬,道:“就是想要向姐姐打聽一件事。”
汀蘭面色頓時沉了下來,宮裏面最忌諱的就是胡亂的瞎打聽,看她的樣子也像是進宮許久的,怎的這點規矩還不清楚?
阿秀擡眼,小心翼翼的觀察着汀芳的神色,但是話已經說了出來,已經沒有了退路,索性咬了咬牙,道:“我也知道有些事不能隨便打聽的,但是就是同我一同進宮的那個孟古啊,這兩天一直在浣衣房裏頭說,王上要把她賜給相國爲妾。”
汀芳原本不以爲意的聽着,忽的凜了神色,“你說什麼?!王上要給相國納妾?誰說的?”
“孟古她自己說的啊。”阿秀一臉天真,“她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許多人都信了呢,可是我不願意相信,就想着來問一問姐姐,怎麼了?看姐姐的樣子並不知情,難道說,她是說謊騙人的?”
汀芳滿眼陰鷙:“孟古?!就是接替寧香的那個婢女?!”
“對啊,汀芳姐姐怎麼了?……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阿秀故作無辜的垂下了頭去,聲音怯怯,心裏卻冷笑連連。
整個長安宮誰人不知,汀芳愛慕相國許久,鄴王軒曾經有意要把汀芳許給相國爲妾,可是這件事最後不知爲何就不了了之了。
孟古,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走着瞧。
右眼皮今兒個突突的跳個不停。
孟古雙手捧着疊放整齊的衣服,剛走到甘泉宮大門前,就有宮人上前阻住了她的去路。
“把東西給我吧,太后娘娘有請。”宮人尖細着嗓音,帶着一種蔑視之態,把東西從孟古的手裏拿過來,隨手交給了身後站着的宮人。
太后?
孟古的心猛然間一震。
從她接手甘泉宮也有些時日了,平素裏來送衣服,只需把衣服放下即可,並沒有這麼大的榮幸去見到帝太后的尊榮。
今個兒是怎麼了?爲什麼帝太后會突然間見她?
像浣衣房這種最低賤的婢女,入得甘泉宮是不能隨意張望的,除卻一條送衣服的必經之路,其餘的路一概不通。
孟古低着頭隨在引路的宮人身後,擔憂害怕之餘更多的就是困惑,帝太后不會無緣無故的宣召她一個小宮女,那麼勢必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會是什麼事情呢?
右眼皮再次突突的跳了幾下,心也隨之不規則的跳動起來,孟古看着眼前領路的宮人,暗自一咬牙,小跑幾步上前。
不動聲色的從袖中抽出荷包塞到宮人垂下的手裏,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公公,奴婢一直在浣衣房做活,一年下來月例也沒有多少,這是奴婢入宮五年全部的積蓄,還望公公以後多多的提點擔待些。”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從這個宮人嘴裏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但是這種時刻她還是選擇博上一把。
宮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孟古的意思,隱在袖袍下的手掂量了下荷包的重量,不輕,想來真如這丫頭所說是她全部的積蓄了。
悄悄的把荷包放入懷裏,宮人走路比方纔慢了一倍,微偏頭,壓低了聲音道:“只是聽到一點動靜,說你私下裏揚言說,王上要把你賜給相國爲妾。”想了想忍不住的又小聲提醒道:“深宮裏飯可以亂喫,但是話卻不可以亂穿,這一關可是你的鬼門關,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當然知道這一關是鬼門關。
帝太后最討厭的就是低賤的人不安本分,想要攀爬權貴,尤其是攀爬她身邊的權貴!
孟古心突突的跳個不停,腳步忽的一個不穩,身子直直的向一旁的荊棘叢中栽去。
“哎呀,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宮人上前把她拉起來,輕聲問道:“沒事吧?”
身上穿着厚厚的棉服倒還好,只是這臉上……
荊棘猶如鋒利的刀尖劃過她的臉頰,瞬間在臉上留下幾道血淋淋的印子,觸目驚心。
臉上被劃成這個樣子,怎麼可能會沒事?
但是孟古無謂的笑了笑,“沒事,不是要去見太后麼,要是去晚了可不好了,公公帶路吧。”用袖子擦了擦臉上滑落的血珠,沒擦幾下鮮紅的血液就弄了全臉。
宮人嘆了一口氣,雖然心裏頭覺得孟古這個樣子去見太后着實不好,但是想着太后召見又耽擱不得,左右權衡之下就踏步走在前頭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