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珺瑤學的時間不算短,但源箜齋畢竟是在城市裏,要煉製蠱蟲需要的各種毒物都很難找到,因此也就學了一些護身和操控的法子,至於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下蠱製毒,我反倒是學的很少。
但要應付面前的局面,卻已經是夠了。
那些蟲子進屋後,並沒有立刻朝我撲過來,而是分散開來,在屋裏到處巡視。
這一下讓我心頭有些驚異,蠱蟲和養蠱人之間是有聯繫的,但也絕不是可以隨意操控。沒想到白松竟然已經把蠱蟲練到了這種地步!
不過,這也讓我明白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這羣蠱蟲中,一定有白松的陽蠱在。
陽蠱是蠱蟲的將軍,是統領蠱蟲的存在。如果沒有陽蠱在中間指揮,這些蟲子不可能這麼聽話。
那些蟲子在房間裏巡視一週,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後,這才又匯聚到了一起,飛到了牀的上空。
我放平呼吸,依然紋絲不動。接下來它們要做什麼我心頭非常清楚。
而我要的,就是讓它們把想做的事情做完。
果然,它們在我頭頂盤旋了片刻後,直接就落了下來。我就覺得那些蚊蟲一樣大的蠱蟲不斷鑽進我的衣服裏,攀爬在我四肢上。
這些蠱蟲非常,非常輕,如果不是我早有準備,我恐怕很難發現它們的存在。
但現在不同,我能清晰的感覺到它們。
蠱蟲落到我身上後,就開始咬着我的皮膚。一股癢麻的感覺從我身上各處傳來,但依然很輕微。
我心頭盤算着,蠱蟲傷人的方式其實很簡單。一種是蠱蟲本身含有劇毒,咬人的時候把劇毒注入人體,這會讓人直接死亡,或者引起各種不適。
而另一種,則是蠱蟲鑽進人的體內。
這也是那些被下蠱後全然不知,直到養蠱人發動進攻,才死的莫名其妙的人中的蠱術。
姬無夜和白松比試的時候總是莫名其妙的無法集中精神,她一直以爲是被白松道法影響的,但現在看來應該是這些蠱蟲在作怪。
我明白,白松絕不敢在現在毒死我。因爲他對上我是有相當把握的,而且現在毒死我也會讓他大有嫌疑。
畢竟我是茅山宗弟子,而茅山宗的另一位弟子林浩卻殺了白松的哥哥。哪怕旁人不這麼想,還有一點最爲關鍵的就是,決賽的兩人就是我和他。
我如果不明不白的死了,他白松無論怎麼都脫不了嫌疑。
果然,那些蠱蟲咬破我皮膚後,就無聲無息地鑽了進去。大部分蠱蟲都在這之後就安靜了下來,唯有在我肩頭的一隻不同,它鑽進我身體後,就開始從皮膚下往心臟的位置過去。
很明顯,這是最特別的一隻,就是我要找的目標……白松的陽蠱。
而我還沒來得急反應,丹田處就猛然傳來一股暴戾的氣息。
我心頭一驚,還差點把這傢伙給忘了!
趕緊傳過一道意念去,好好安撫着它。
這正是我的陰蠱,心蠱。
作爲萬蠱之王,心蠱感覺受到了挑釁,受到了冒犯。在它的領地裏,盡然還有別的蠱蟲敢肆無忌憚的行動,這是心蠱決不能忍受的。
心蠱給我的感覺很神奇,我雖然不明白爲什麼,但我就是能清晰的感覺到心蠱的想法,甚至能感覺到它那種不忿和惱怒。
我心頭一陣暗笑,回想起當初這心蠱的模樣,就跟一條蠶一樣,胖嘟嘟的,不光不恐怖,反倒是可愛的很,沒想到這傢伙脾氣還不。
安撫了好半,這心蠱才平靜了下來。
我依然安靜地躺着,一動不動。
那陽蠱的動作很慢,似乎怕驚醒我。花了將近五分鐘,它才移動到了心臟的位置。而就在這時候,我猛地給出心蠱一道命令。
這傢伙被我壓制了半,現在一收到命令,就跟脫閘的猛虎一樣就衝了上去。
心蠱化作一道暖流,直接到了心臟的位置,將那陽蠱牢牢包裹起來,不讓它動彈分毫。
不過,我並不打算現在就除掉這陽蠱。
陰陽雙蠱和養蠱人心意相同,一旦出了問題,養蠱人必然第一個知道。而現在這蠱蟲就在我心臟邊上,加上有心蠱的控制,白松絕對想不到這裏已經出了問題。
等真到了比賽的時候,他一旦有所異動,我必然能在第一時間還擊。
把這一切處理完,我終於舒了口氣。
我心底還是很忐忑的,畢竟是第一次用心蠱來做這樣的事情。剛纔的情況其實十分兇險,萬一白松真打算殺了我,他那陽蠱完全可以趕在心蠱到達前把我幹掉。
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甲蟲回來。
我現在一切都還只是猜測,雖然有九成把握這蠱蟲是白松派來的,但畢竟不是十足。等甲蟲回來後,一切就都明白了。
足足等了有半個時,窗外才傳來一陣輕微的嗡嗡聲。甲蟲化作一道黑線衝入了房間裏,我擡起手,它直接落在我手背上。
就見甲蟲撲扇着翅膀在我手背上來回走着,就好像是邀功一樣。那樣子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我忍不住伸手逗了逗它,也不知道是我的想法傳給了它,還是它真的被我惹惱了。它嘴前那對大鉗子朝着我的手指就是一下。
這可嚇了我一跳,不過它也只是輕輕夾了兩下,就又給我鬆開了。
我一陣搖頭失笑,閉目感應了一下。
隨着甲蟲落在我的手上,我好像忽然就能感應到它看到的東西。那種感覺很玄妙,明明是看不到的,但卻能清晰的感覺到。
就像是半夜在家裏上廁所,不用開燈,但就是知道一切。
忽然,我就覺得有些奇怪,因爲甲蟲去的地方竟然不是白松的房間,而是在請評估外的一片森林裏。
我琢磨了下,活動了下手腳感覺了下背上的傷口。傷口基本上行已經結痂,沒有什麼大礙。微閉雙眼感受了下體內,經絡也開始慢慢恢復,好像也可以行動。
深吸了口氣,我推開了窗戶翻了出去。
這時候我才驚奇的發現,我竟然不是在清平谷中央的位置。
想着,我忍不住輕輕拍了拍臉頰,暗罵了一聲笨蛋。清平谷中心位置就那麼幾間房子,這裏既然不是姬無夜的,那自然就不會是在谷中心。而且看昨薛曉婉那熟悉的模樣,這裏十有八九是她的房間就是了。
這倒是方便我行動了很多,迅速奔出清平谷,朝着甲蟲去的那片森林就趕了過去。
森林裏一片黑暗,沒有蟲鳴鳥叫,顯得格外陰森。
進了森林後,視線變已經陷入了黑暗中,周圍看不到任何東西。甲蟲也在進森林的第一時間裏失去了蹤影,我全憑心裏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感應才勉強能跟上它的行蹤。
忽然,我就感到前方的甲蟲一下子停了下來。緊接着,就聽遠處一陣破風聲響起,就好像有什麼人在穿越樹林。
我趕緊停了下來,躲到了一棵大樹後面。
只是一會兒功夫,就見一條白色的人影從一旁一掠而過。放眼看去,果然是白松!
雖然心頭早就知道,但此刻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白松的哥哥爲什麼會被林浩殺死我不知道,但這筆賬要算到我的頭上卻是有點牽強了。我不知道白松心裏到底有多恨,但這對我來,都是無妄之災。
而且有一點可以確定,白松想殺了我,而我不想死,所以我要反擊。
他已經不惜一切代價動用蠱蟲來對付我,那我也沒有必要再心慈手軟。對敵人手軟,那就是對自己殘忍。
等白松走了後,我才緩步從大樹後走了出來。
正準備召回甲蟲,忽然就發現它依然在往森林裏飛。我心下有些奇怪,不過既然來了,倒不妨再進去看看。
跟着甲蟲往裏走了十來分鐘,忽然就感到它停了下來。
到了地頭,看了看四周,卻沒發現甲蟲的蹤影。我和甲蟲的感應還很薄弱,除非是碰觸到,否則很難感覺到它的具體位置。
正想召喚它出來,忽然就聽一旁的草叢裏發出一陣嗡嗡的響聲。
藉着稀疏的星光看去,就見甲蟲正在一片草叢上撲扇着翅膀,像在招呼我一樣。
我走了過去,就見它直接就鑽進了草叢裏。
草叢裏有東西?
我蹲下身子,心地翻開草叢。
藉着星光看了一眼,我頓時毛骨悚然。
就見在這草叢中,赫然藏着一顆人頭!
這人頭已經爛掉了一半,卻不是腐爛的,而是被咬爛的。他的嘴脣和臉頰都已經被撕咬開,血肉模糊,露出裏面森白的牙齒和爛掉的舌頭。頭頂也被敲碎,從那洞口看進去,隱約可見裏面有蛆蟲在蠕動着。
饒是我看過不少這類的東西,現在也覺得胃裏一陣翻騰。
而最讓我心頭震驚的是,這人頭的主人……我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