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神州縱橫錄 >第三十六章 終焉之地(二)
    一

    一聲梆子響,更添秋愁。.biquge

    十月十五,已是金秋時節。秋風蕭瑟,橘紅的落葉像蝴蝶一般從枝頭飛落下來,在月溪鎮集市的長街堆了厚厚一層。不同於昨日的熱鬧,今天街上人煙稀少,無比冷清。

    昨日的外敵已經被擊潰,可正面戰場形勢依舊不樂觀,這才讓這座小鎮進入了戒備姿態。敲着銅鑼的更夫在街上游蕩,他吆喝着村民不要外出,腳下碾過的落葉咯吱聲與蒼蒼的秋色融爲一體,盡顯秋日寂寥。

    “聽說季國的軍隊兵馬強壯,乃是月州少數的精銳,怎麼後來沒有突破防線?”呂正蒙問。

    昨夜東宮十四衛的加入瞬間扭轉了戰局,十位超然者如果成功地潛入某位諸侯的國度,足可以刺王殺駕安然離去。當然無相的成員也不曾就此離去,他們的依靠是即將殺過來的數萬大軍,可雙方鏖戰良久,到最後落入下風也不見援軍趕至,無奈之下只能撤退。

    “自然是有援軍把他們攔下來了。”蘇墨白滿臉欽佩,“據說是張秦與蘇儀兩位將軍回朝請罪前祕密地給自己的親兵下了軍令,這兩個人似乎早就料到盧安要奇襲月溪鎮,才成功拖延到齊國大軍來援。”

    人煙稀少的月溪鎮大街上,呂正蒙正在閒逛,他今天仍舊是出來購買鞍具的。在他的身旁,正是很少能自由活動的蘇墨白,他心不在焉地迴應呂正蒙,散漫的目光四處逗留。只不過,他們身後還跟着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

    那是一個頭發亂蓬蓬的女孩,手裏拿着長笛,躲在街口與巷角的陰影處一直跟着,已經有了半個時辰。

    “我說你昨天出去可真是惹了不少麻煩。”蘇墨白有意無意地向後瞄了一眼。

    呂正蒙自知理虧,只是訕訕地笑。

    他自然也是看到那個身影的,只感覺一陣頭大。昨天事情結束後,保護溫城的那一位祕術大師終於姍姍來遲,關於啞女這個孤苦伶仃的人如何安置變成了問題。呂正蒙寄人籬下,如何安排說的不算,而溫城是有意讓啞女跟他回去的,只不過她卻抓着呂正蒙的衣角久久不放。最後僵持了許久,呂正蒙百般勸說下,啞女纔跟着溫城回到自己的住所。不成想,他倆今早一出門,就發現了這個“小尾巴”。

    “對了,”呂正蒙撓着頭,打算岔開話題,“說起來蘇兄今日怎麼能自由地出來,還沒有人跟着?”

    聽到這話,蘇墨白憤恨地把腳下一塊石子踢出老遠,看起來他的心情不佳,“還不是因爲昨晚回去後我吵着要去月輪山,那些傢伙統一口徑禁止我出行。我乾脆就說那你們把我關一輩子好了,叔叔們見我鬧得厲害,今天才讓我出來走走。”

    他話鋒一轉,“你別看現在我是一個人,說不定那些傢伙在暗中某個地方監視我呢!弄得我與犯人無異。”

    “那還不是蘇兄你身份高貴,他們怕你出了什麼閃失。”呂正蒙隨口回了一句。

    只不過有件事他也覺得奇怪,他已經知道蘇墨白的身份是北原最強大的諸侯英王姜雲烈的義子,這的確是個高貴的身份,可這樣的保護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些?十位超然者片刻不離身的保護,那東土國內的防守豈不空虛?還有,對一個義子如此優待,甚至這些祕術大師公然稱蘇墨白爲殿下,那英王唯一的親兒子又該置身何處?

    “你知不知道,有傳言,這位蘇公子也是英王的親骨血。”

    呂正蒙腦海中突然回想起他在中北城聽到的一句話。正是在蘇墨白來後,不少人對於他這個義子的身份同樣存疑,據傳還有這樣一個故事

    姜雲烈早年是個風流倜儻的閒散王爺,喜歡一位平民女子,可惜雙方巨大的身份差距讓他不能迎娶,最後那位女子染頑疾而終,留下的唯一血脈就是蘇墨白。而英王尤其喜歡這個失而復得的孩子,對他甚是寵溺,給了義子的名號,有傳言他還要世襲英王的爵位。

    呂正蒙的那句話似乎撥弄到蘇墨白心底的愁緒,這個向來喜歡出來遊玩的少年只是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句,頭也不擡。而呂正蒙恰好還在回憶,也沒注意到此間的氛圍已然有些沉積。

    兩人滿懷心事的穿過大街,這是月溪鎮最寬闊平整的大道,連接東西,是小販們必爭的一處火爆地點。此時日上三竿,可行人近乎絕跡,家家戶戶緊閉門戶,冷清的街面看不到任何小販。

    “呆子,我問你一個問題。”沉默了許久,蘇墨白突然輕聲說。

    呂正蒙還在四處尋找小販的蹤影,他聽出了朋友語氣中的淡淡落寞,停下腳步問道“你說。”

    而蘇墨白似乎是沒有注意到呂正蒙停下,他背手踱步,拉開了一小段的距離。呂正蒙雖與蘇墨白相識不久,但也稍稍明白他的一些習慣,欣喜時總喜歡故作老成負手而立,裝成穩重的樣子。而這一次的那一襲白袍的背影,顯得有些蕭索。

    “你說一個人生來錦衣玉食,而需要付出的代價是處處被監管,我承認有些監管是必要的,可事無鉅細,這樣的代價你能接受嗎?”他輕輕地問。

    呂正蒙久久不能回答,他思索良久,用試探的語氣回道“這要分什麼人了,有的人一輩子奢求的就是衣食無憂,恨不得溺死在蜜糖罐中。而我則是覺得順其自然就好。”

    呂正蒙不覺得自己的話有哪裏不對,他認爲身份不同的人自然會有不同的追求,像蘇墨白這樣錦衣玉食的人,自然不需要費心衣食住行,而他需要的則是其他的,比如一個說話的朋友,還有他渴望的自由。

    人所處的地位不同,渴求的自然也就不同。

    “是嗎?”蘇墨白搖頭嘆息,“那看來是我的問題了。”

    呂正蒙撓了半天頭,他總感覺蘇墨白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不是,這也不是蘇兄的問題。有的人生來就大富大貴,總不能讓他們效仿窮人一個銅板掰成兩個花,蘇兄你想一個人自自遊遊地想去哪就去哪,也不能說不對。”

    蘇墨白眼睛亮了起來,眸子間閃過神采的光,“這麼說你也認爲我的想法是對的了?”

    呂正蒙愣了許久,先是點了點頭,又是搖了搖頭。他點頭是認爲蘇墨白的想法有道理,搖頭是怕他誤解,這個朋友對外面的世界特別留戀,他還真怕得到支持後這個朋友隨隨便便溜出來,萬一出了問題誰負責呢?他不是一個婆婆媽媽的人,但在這個問題上也是無比糾結。

    看着呂正蒙搖頭晃腦,滿臉糾結的滑稽模樣,蘇墨白輕輕一笑,“算了,不說這個無聊的問題了。今天好不容易能出來,還是隨便玩玩吧,說不定明天就要啓程回東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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