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葉子青春 >葉子(十七)
    下雨了,雨水“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上,發出清澈的聲音。.我醒了過來,看着窗外陰沉的天空,還有沾附在窗玻璃上的雨水,一點一滴慢慢地累積重疊,最後終於承受不住水滴的重量,順勢流了下來,劃出一道道水痕。我坐了起來,看了看封閉的空間裏這昏暗的房間,周圍的影像有如回憶裏定格的畫面,此時只充斥着外面雨水的聲音。我下了牀,打開了牀邊那扇以滲出了水在往昔的歲月裏早以開始腐朽的木門,木門被慢慢地打開,那刺耳的扭轉聲在房間內迴盪,如同歲月的鏈條再次被牽動,伴隨着外面雨水的聲響,訴說着一段被封閉的記憶。我打開木門,風和雨,還有那陰沉的天空下呈現出來的光,不約而同地撲向我,我感到一陣透徹心扉的寒意。這個時候,封閉以被打破,一扇開啓的木門把夢想與現實,回憶與現在給銜接上了,我走出了木門,赤腳踩在以積集了雨水的陽臺上,那種清涼的感覺,瞬間蔓延全身,我倚靠在門口,看着陽臺上那些完全裸露的雨水中的花花草草,未曾間斷的雨水時時刻刻都在敲打着它們,沒有防備也沒有依靠的它們,又能相連多久,風仍會突然地颳起,把它們肆意搖擺,最後那些脆弱的花瓣和葉子,也終於被扯斷,隨着風,將要飄起,但是雨水,把它們打落了下來,無法選擇的生命,就這樣凋零,然後只能浸泡在雨水中,貨腐爛,或流走,但最終還是,殊途同歸。風雨依然肆虐,我擡起了頭,那一間房子,阻擋了我好多年,兩扇很少見它開啓過且永遠都拉着窗簾的窗戶,此時也依舊緊閉着,我不知道那兩扇緊閉的窗子裏面有些什麼,也從沒想過要去知道,我日復一日地見慣了那兩扇緊閉的窗,還有那面不知以過了多久在歲月的洗滌下以長滿了青苔的牆,那面牆,彷彿就只白過一兩回,然後便又不知不覺地變黃,變灰,以至於最終還是會變成我見慣的那種顏色,那種顏色,是灰暗的,是一整片青苔的屍體,緊緊地沾附在牆上,那就是歲月的痕跡,然後那段以死的歲月,會在雨水的滋潤下,又將死灰復燃,重新綻放出綠色的花朵,再次證明了生命的存在。我看着那面已經復活了的牆,它正在貪婪地吸附着雨水,像是要填補往昔的歲月,把它潤色。然而此時不管它是否有這種企圖,雨水依舊在不停地下,煙雨濛濛中,我移開了視線,離開了那面牆,然後,我的眼前便展開了一片廣闊的天地,煙雨朦朧中的鄉村,呈現出一副遠離喧囂的靜謐景象,那一間間低矮的房子,沐浴在雨水中,那人形的屋頂,如同海面上的波浪,平靜地覆蓋在早以發黑的牆面上,那一排排層層疊疊的瓦片,在歲月的侵襲下,同樣顯露出黑色,那屋檐,那窗口,那些的小巷,……我的視線,順着那些波浪擺動,飄飄搖搖,越過了一個又一個波浪,和那些瓦片的縫隙中長出來的雜草,我不知道那些草叫什麼名字,有好幾種,它們同樣會在雨水中成長,然後在陽光下枯萎,我的視線就這樣飄啊飄,一路飄搖,一路延伸,最後到達了遠方的半山腰上,那一片雨水中的森林,迷迷茫茫,以被淹沒,而風照樣會把它們一同飄搖,然後我就又會隨着風,又飄了回來,直接飄到我所在的陽臺裏,那一地的葉子越落越多,就像是屋檐下的積水,越流越快,越滴越大,那滴落下來的積水,打在地上的積水,泛着漣漪,濺起水花,又滴在我身上,我的腳已經溼透,我的內褲也開始溼了,於是我轉身回到屋裏,潮溼的腳踩在乾燥冰涼的紅磚上,印出了一個個清晰的紅腳印,我一直往前走,前面還有一扇窗,那扇窗的右側是我的書桌,上面擺了一盆沾滿灰塵以開始顯得粘稠在新市用十塊錢買來的有着幾個大桃子和幾片葉子用鐵絲串接起來的泡沫盆景,還有同樣落滿了灰塵的一排書,走到了窗口,打開了一邊窗戶,風雨同樣不請自來,敲打着窗玻璃,“噼裏啪啦”,我把它關上,然後靜靜地佇立在那裏,看着外面,迎着那一條直通小山丘的路,我的視線跑了上去,經過了幾排房子,爬上了凹凸不平用石頭堆徹成的臺階,然後看到了一塊好大的石頭,那塊石頭像一個大冬瓜,從我記憶的源頭一直跟到現在,我不只一次地想爬上去坐在那冬瓜上面,但你不可能爬上去,因爲它好高好滑,就是一個冬瓜,而在那大冬瓜下面,有一棵同樣也是很老很老了的樹,幾番枯榮,常有知了停靠在上面,唱着歌,而我也時常爬到上面,抓知了,那些知了好多好多,它們都在唱着歌,在我的記憶中唱着歌,那些歌聲,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的夏天,也想起了前一年的夏天,前一年的夏天同樣下着雨,而我在雨水中,聽着知了在山林中歌唱,那歌聲飄了好遠,完全蓋過了雨水的聲音,然而這個時候記憶中又都是雨水的聲音,“嘩啦嘩啦”,“嘩啦嘩啦”,“嘩啦嘩啦”……這雨水的聲音都好熟悉,它彷彿把我引向了某一種影像,那是一座寺廟,我一個人站在廟裏的涼亭裏,外面朦朧的下着雨……這是此時我腦海中所浮現出來的影像,那些雨聲,那些畫面,我不知道此時迴響在腦海中的聲音是現在的雨水的聲音還是那個時候雨水的聲音,我也不清楚我站在那裏到底在等什麼,我不想去深究,因爲它就只是雨水的聲音,因爲它就只是一個畫面。此時雨水的聲音包圍了我,它讓我感到好孤單,好寂寞,好冷,因爲它不僅把我的腳和內褲弄溼了,同時也把我的心和記憶給弄溼了,心裏有種東西在身上流動,蔓延全身,然後經過大腦,與那條流淌的小河流,然後那條小河流同樣會把它融合,銜接,緊接着某些東西就會融合在一起,一同泛出了相同的顏色,瀰漫着相同的味道,然後我在那條小河流中,看到了水中的我,映出不同的顏色,那種顏色,會讓我聯想到一朵花,一朵凋落在水中的花,那朵花順着小河流流啊流,靜靜地流,流到心裏的某一個地方,然後有人把它從小河流中拿了起來,湊到鼻子邊,聞着那種味道,那種味道,讓她輕輕地微笑,那微笑,攪動着我的心,而我的心,也會隨着那條河,急轉直下,變成了瀑布,跌落谷底,就像外面屋檐下的雨水,重重地滴落,撞擊着我,敲打着我,讓我的心變酸,變痛,泛出苦澀,接着那種苦澀,便也會蔓延全身,讓我無力,讓我感傷。這個時候,我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靜,去年的夏天,我們在一起……

    天空一樣下着雨,天空一樣陰沉,此時此刻,我好想聽一首歌,於是我拿出了3,找出了那首《一簾幽夢》,我安安靜靜地佇立在窗口,看着窗外的風雨,我靜靜地聽着這首歌;

    “我有一簾幽夢

    不知與誰能共

    多少祕密在其中

    欲訴無人能懂

    窗外更深露重

    今夜落花成冢

    春來春去俱無蹤

    徒留一簾幽夢

    誰能解我情衷

    誰將柔情深種

    若能相知又相逢

    共此一簾幽夢

    窗外更深露重

    今夜落花成冢

    春來春去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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