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幾度春半幾許秋涼 >第九十一章 再燎沉香(十二)
    佑君被大舅母拉回到了自己的房裏,心氣兒不順的他一腳將房裏的一個矮凳踹到了一邊,漲紅着臉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大舅母素日知道這孩子的脾性,甭看他成日家對母親的話言聽計從,只要好喫好喝供養着,家裏的一應大小事情全然不放在心上,然而要是真較起真來,那可真是說一句算一句,任你十頭牛也難拉他回來。

    今晚上的事可也真是奇了,一向在人前對碧君不怎麼愛護的佑君,竟然一改常態的和自己的母親唱起了反調,這讓包括大舅母在內的所有人都很是詫異。大舅母看着餘怒未消的佑君,一邊輕輕搖了搖頭,一邊給佑君倒了一杯茶遞到了手中。大舅母待佑君喝了幾口茶,情緒平復了一些後,這纔好言相勸於他。大舅母告訴佑君,他母親這麼做也還不是爲了他,一來可以索要一筆不菲的彩禮,二來還可以給佑君尋個依靠,將來讓這師長隨便給佑君謀個什麼差事不也比在戲園子拉胡琴的強。再說碧君嫁過去雖說是姨太太,但是喫香喝辣,穿金戴銀,又大把大把的有銀子花,也不算委屈了她,梨園行嫁到有錢人家做小老婆的又不是她一個,人家可以偏她不行?她又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當初若不是佑君爹媽收留她,她早都死了多少回了,這會子爲了這個家出份力也是應當的。

    佑君聽完舅母的這番話,才消減下來的怒氣又蹭的冒了上來,他將被子用力放到桌子上,粗着嗓子說道:“我不管什麼靠山不靠山的,總之碧君就是不能從這院子裏被接走,誰能不能!”

    大舅母見這孩子今晚確實反常的厲害,她眼珠子轉了兩轉後,笑着對佑君說道:“這可不是呆話,就算這次碧君不出門子,那過上一年半載又有了好人家來提親,你難道還阻攔不成,哪有個當哥哥的攔着妹妹不讓嫁人的道理,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大舅母見佑君被自己說的有些窘,忙趁熱打鐵道:“傻孩子,甭看你長了這麼高的個子,說話辦事還是欠歷練,終歸還是個孩子,聽舅母的,甭跟你娘置氣,等碧君出了門子,舅母給你也尋一個好姑娘做媳婦你說好是不好?”大舅母說完又笑眯眯的拍了拍佑君的肩膀。

    佑君並沒有就這麼被自己的舅母給說服,他猛的站起身急急的說道:“我不管,我只要碧君,我只要碧君!”

    佑君的話讓大舅母着實的吃了一驚,她聽佑君這話裏的意思好像是心裏已然有了碧君,這怎麼可以,這怎麼能夠,大舅母忙將佑君強摁着坐在椅子上,問他道:“聽你這話的意思,你是看上你碧君了?”

    佑君一直怒視着門口,並沒有開口回答大舅母的文話。大舅母驚詫的繼續說道:“好佑兒,你可不要錯打了主意啊,那可是你妹妹,雖說是收養的,可是好歹你們一直以兄妹相稱了這麼些年,倘若傳出去那不得讓旁人笑話死啊。”

    佑君沒好氣的回道:“我才說了句我要碧君你們就怕旁人笑話,那你們合着夥的把碧君往那老王八的懷裏塞就不怕旁人笑話了?給人做小既然那麼好,我舅舅家不是還有三個沒出門子的表妹嗎,你們怎麼不把她們也塞到有錢人家去做姨太太啊。”

    大舅母被佑君一通搶白,一時之間臉上有些掛不住,她也有些惱恨的說道:“你這孩子怎麼不懂好賴話呀,得了,你們家的破事我也懶得去管了,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大舅母一邊說一邊踮着小腳往門外走去,這時佑君又忽的站起來對着大舅母的背影大聲說道:“你倒前邊告訴我娘,我看上碧君了,若是她把碧君真嫁給那老王八,那我就剃了頭隨便到哪裏的廟裏當和尚去,這輩子就讓她斷子絕孫!我說到做到!”

    本來已經走到門外的大舅母一聽佑君斬釘截鐵的說了這些,忙轉身又定定的打量了一下佑君,只見燈下的佑君目光剛毅,神色決絕,與往日大不一樣,看來這孩子此番是鐵了心要和家裏唱對臺戲了。

    大舅母臉色難看的回到前邊,將坐在碧君屋裏正生悶氣的杜氏悄悄叫了出來,然後在她耳旁將方纔佑君那邊的情形如此這般的給杜氏描述了一番,驚的杜氏也目瞪口呆,她沒有想到自己親生的兒子不光和自己唱反調,還竟然不顧人倫臉面的看上了小福子朱碧君。

    杜氏和大舅母兩個人在院子裏悄悄商議了半天也理不出個頭緒來,杜氏急的團團轉,她此刻恨不能將自己這不爭氣的兒子一頓暴打,好好出出氣。可是,杜氏心裏也明白,縱然是自己再怎麼打罵,於事也無補,她的兒子她自己最清楚,平日裏什麼都稀裏糊塗,但是若任起性來,任誰也阻攔不了。這會子若再跑到跟前去與他說這件事,無非是把關係鬧的更僵,杜氏急的眼裏冒火,但是心裏卻連一點法子也想不出來。

    就在杜氏和大舅母六神無主的時候,一向沉穩有主張的二舅母悄悄從碧君房裏出來。大舅母見弟妹從屋子裏出來,忙朝碧君屋裏瞅了一眼,問二舅母碧君可否要緊?二舅母輕聲說碧君已經睡着了,然後她見院裏的兩人臉色難看,忙問佑君那邊究竟是怎麼個情形?

    當聽大舅母說完佑君方纔的意思後,二舅母也猛的一驚。不過很快二舅母便有了主意,她對杜氏說道:“這事猛一聽雖然有點不合禮數,但是這事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見杜氏和大舅母都滿面不解的看着自己,二舅母笑着說道:“你們想啊,這綏化軍的師長雖說有權有勢,但是以碧君的性子即使強嫁過去,也不見得能得寵,若是惹得師長不高興,全家都都跟着喫瓜落。師長的彩禮再高也不過是一錘子買賣,日後佑君娶親還不得往出狠狠的花一筆。莫不如遂了孩子的心願,將他們兩個捏咕到一處,親上加親不說,又省去了女方的彩禮錢。再加上碧君現如今是戲園子的搖錢樹,不如趁此機會將碧君牢牢抓在手裏,總比給旁人掙月錢的強。”

    杜氏聽了二舅母的話,細細想了一想,理到時這個理,但是她又擔憂的問道:“話雖如此,但是那師長眼瞅着明天就要回話,咱們可怎麼跟人家說呀,萬一惹惱了他,那我和佑君還有命活嗎?”

    二舅母笑了一笑後說:“你呀,平日倒也是一頂一的聰明,反倒這會子糊塗了起來,雖說這行伍之人甚是厲害,可是他畢竟只是綏化軍裏的師長,又管不着我們張家口的事來,把閨女嫁與他,不過是攀個高枝尋個靠山罷了,不把閨女嫁與他,即便他發火動怒,也總比能在張家口的地界上犯渾,況且碧君又是這二年咱這城裏最紅的坤旦,那師長若來硬的,就不怕悠悠衆口毀了他的官聲和前程嗎?所以,你且放寬了心,明日就大大方方的一口回絕了他,於大家都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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