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冬離先是一聲驚疑，聲音未落，便扯出一個笑容來，對着不遠處正好奇朝她這裏看來的一個白色生物拍手笑道：“你好可愛啊——”
她這嬌甜的聲音一出口，一下子驚動了兩人，確切來說應該是一人一物，一個是那個被她稱作“好可愛”的白色生物，另一個卻是遠在南冰域，雪凌山的莫凌帝君。
此時的莫凌，身上披了一襲黑色的寬鬆長衫，正盤坐於案几前，獨自品茗，大殿中擺設極少，除了這個案几，還有他座下的蒲團，然後就是不遠處擺着的一幅巨大屏風，屏風後面則是一張足有兩丈寬的大木牀，牀上白帳翻飛。
周遭一片寂靜，一如既往，整個大殿裏惟有他茶水入杯之聲，以及白色紗帳的翻飛之聲。
突然，一聲“錚”的脆裂之音傳進他的耳朵，隨即莫凌萬年古井無波的面容微變：這是什麼聲音？
那裏爲何會傳出來結界破裂的聲音？難道是他所佈的結界破了？不會，這不是他的結界！這個結界，單從這清咧的聲音便知，比他的結界高明不知多少倍！
這麼一想，他不由起身，走到殿央，“唿”地一下沒入地下。
這裏比之殿上絲毫不顯陰暗，四面牆上鑿了齊整的數百小洞，洞內擺滿了各色仙器寶物，此時，他緩步走向西面的牆壁，在密麻的一片器物中，他看向一個狀似冰凌的不規則晶石。
他指尖輕點，晶石閃了一下，於是，他再次豎起耳朵。
頓時耳際噪雜起來，聲音全部出自各等惡靈，突然，在這些亂糟的聲音中，一道清脆嬌靚的少女聲音穿進他的耳孔：
“哇——怎麼會有你這麼可愛的小動物呀！”
此聲一入耳，他幾乎是要驚躍而起，顧不得更多，轉身就走。
身後的晶石裏傳來少女的跑動聲，少女的呼吸聲，還有一句：“小白——你別跑啊！”
莫凌回到殿上時，耳邊重複清靜，但他內心的平靜顯然不再，指尖在長衫上輕輕一彈，瞬間黑色寬衫變成他外出時常穿的那件白色長袍。
下個一瞬，大殿已然空空如也，徒留一縷茶香在空氣中、在紗帳間繚繞。
另一廂，冬離在覷見一隻通體雪白，比成年小白兔大不了多少的小生物後，便一發不可收拾，這些年見慣了兇猛惡獸，乍然看到這麼個小可愛，簡直不能忍，萌心大發，非要靠近了去，逮住撫摸一番纔行。
一邊追一邊就把人家的名字都給起了：“小白，你別怕，等一下！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想看看你！哎呀，你別跑啊！小東西，還，還跑得挺快！”
冬離追得累，但還契而不捨，她沒有很衝動，憑直覺，這個小動物應該是人畜無害的，否則也不會被她驚得逃跑，這麼一來，她越發想要逮住它，這世上竟還有這等可愛之物！
累得委實氣喘，她減緩腳步，稍事調整，垂下頭頸做個深呼吸，然後，擡頭，接着追……
“啊——”
這回沒追兩步，前方突然憑空冒出個高大白影，嚇得她魂掉，連忙後撤：“你，你，你……唔……”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他怎麼會來這裏？
看她自覺後退，莫凌袖下剛要掐訣的手指放鬆回去，原準備着，要是她繼續沒頭沒腦地橫衝撞來，他會助她立定於五步開外。
聽她吱吱唔唔沒說出個完整話，他遂主動開口，明明充滿疑惑，可聲音就似他斟茶時茶水入杯的聲音一般，流暢而舒緩：“你爲什麼會在這裏？”
說完這句，他往她身後瞟了一眼，只一眼，就定睛住了：剛纔的那聲“錚”果真是結界破裂的聲音，這裏竟然還有一個結界，而他這一萬年來竟然絲毫未有察聞！
這樣一個連他都不曾察覺的結界，竟然被眼前這個小丫頭給撞破了，而她似乎並沒有發覺有什麼不妥，此時，正拿一雙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又驚又疑又喜！
這個丫頭，終究還是個古怪的！
必須得帶回去仔細研究研究！
這麼一想，他不由把視線落回冬離的臉上、身上，衣服有些破爛，形容也頗爲狼狽，似乎在這惡靈界裏呆了好一段時日了，直到這會兒依然還是活着的！
他清楚地記得，這個丫頭明明是天生體障的，不能修煉，不能長生，她是怎麼活下來的？
只片時功夫，他心頭疑竇叢生。
另一廂冬離見他視線一直在她身上流轉，扭捏得不行，偏又沒處可躲，唯好垂下頭，絞着雙手，兩隻腳也磕來磕去。
莫凌蹙了蹙眉：她這是沒聽見他說的話，還是不打算迴應？
“你爲何會出現在這惡靈界裏？”
他很有耐心地又問了一遍，解決疑惑需要一步一步來，而着入點顯然是面前的這個小丫頭。
冬離這下子回過神來了，猛地擡起頭：“惡靈界？這裏就是惡靈界？”
怎麼，她連這裏是哪裏都不知道？那爲何要進來？又是怎麼進來的？
這裏，可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出入的地方，在仙界，目前只有他可以自由出入，餘者，能破掉他的結界實在不多，而且他們也沒有理由往這裏跑。
“你爲何會出現在這裏？”
這是他第三次問她同一個問題了，莫凌忍住揉捏眉心的衝動。
冬離撫了撫額頭，頷首吱吱唔唔：“小仙也不知道怎麼就到了這裏？”
她一時間還真說不清楚，那個華服男子她又不認識，連他怎麼出手的都沒看清楚，依稀好像是跟他手中那個金球有關。
莫凌見她似乎要說又不說、欲說還休的樣子，不由蹙了蹙眉。
冬離擡頭間恰好就看見他蹙眉的神情，心頭悸動了一下，這是她第二次看見他這樣了，上一次還在瀟陽殿呢！
不過，真心的，他這個樣子特別好看，讓人心裏的某處柔軟似被一雙柔荑輕觸了一般。
然，她這副樣子落在莫凌眼中，就讓他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