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有些拘謹，坐在會客廳始終沒有擡起目光。
外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一怔，握着杯子的手微微在收緊。
赫連城走進來，看到他時有些意外：“溫彥？”
溫彥起身，朝他笑了下九六：“阿城，好久不見。”
“誰來了？”
簡兮跟在赫連城後面進來，“二少爺？”
溫彥與她不熟，客氣道：“別叫什麼二少爺了，跟阿城一樣叫我名字好了。”
簡兮爽快應下，“好。”
看得出他有話想跟赫連城說，簡兮很識趣道：“你們慢慢聊，我先回房了。”
目送她的身影離開，溫彥垂下眼眸，輕聲說：“你最後……還是娶了她。”
“是啊。”赫連城回得很痛快：“誰讓我就喜歡這個女人呢。”
他說得再自然不過，卻讓溫彥有些喫驚，怔怔看他，道：“之前無論是筱雪還是小茹，都不曾聽你這樣說過。”
赫連城半闔着眸，看他的眼神顯得有幾分好笑，“你爲什麼不包括全世界的女人呢？”這完全沒有可比性，他跟簡兮是遇到了，愛上了，然後就是想要一輩子的那種。
“說吧，今天到這來有什麼事？”他率先發問。
赫連城瞭解溫彥，除非是有很重要的事，否則，他是不會輕易打擾自己的。這也是爲什麼，赫連城能他交往到現在，因爲溫彥是個十分體貼的朋友，始終會保持着適宜的距離，既不會太近，也不會太遠。
“我……”溫彥欲言又止。
畢竟，此行目的，連他自己都不齒。
“你是來找許卓佳的吧。”
赫連城竟一針見血，溫彥更覺得難堪了，可在他面前，任何藏匿都顯得太過虛僞，於是硬着頭皮道：“我也是沒辦法，父親重病，他的任何要求我都沒辦法拒絕，希望你可以理解。”
“我是怎樣想的並不重要，決定權在佳佳手上。”
“嗯。”溫彥也表示清楚，頓了下說：“我不想給任何人造成負擔，她也一樣。”
赫連城岔開話題：“最近怎麼樣？聽說你在倫敦開了畫展，反想還不錯。”
溫彥笑着搖頭：“是我的經紀人回國後刻意大肆宣傳報道，這種操作你懂的，其實來支持的都是些朋友而已。”
“是你太謙虛。”赫連城中肯道：“你的畫很獨特，我很喜歡。”
“真的？”溫彥眼前一亮，看向他的視線也不再回避，好像特別希望能獲得他的肯定。
赫連城點頭：“這世上除了我老婆，還沒誰能讓我赫連城恭維的。”
溫彥苦笑了下，“沒錯，你的確是這樣。”
許卓佳回來時，就被陶姐帶去了會客廳，見到溫彥時她表現得自然坦誠，“溫家老二？”
溫彥緩緩應一聲，凝視她的目光有一絲好奇，“許卓佳？”
“是我。”
許卓佳坐下來，兄妹三人中其實屬這兩人最像，尤其是眉眼處，更是像了個厲害，只是神韻略不同。
“真的很抱歉，現在纔來看望你。”
“沒事，反正咱倆也不熟。”
“……”
許卓佳的反應，讓溫彥更尷尬了。
陶姐在一邊悄悄擰了把女兒的腰，“許小姐，請注意你的態度。”
許卓佳疼得呲牙咧嘴，最後無奈道：“那個……二哥是吧？要不要留下來喫晚飯啊？”
這是……逐客令？
溫彥本來麪皮就薄，聽到她的話更加不好意思待下去了，他隨即起身：“謝謝，不用了，我……晚上還有事，就不在這裏打擾你們了。”
溫彥也是一臉懊惱，畢竟母親三令五申的事沒做，回去後也沒法交待啊。
許卓佳點頭：“那行，有空的時候常來玩啊。”
陶姐瞪她一眼，忙笑着說：“事情再忙也得喫飯啊，這樣吧，今天就聽我的，喫完了飯再走。”然後警告似地對許卓佳一笑：“我把客人交給你了。”
許卓佳：“……”
赫連城在一邊低低笑了兩聲，起身經過許卓佳身邊時，鄭重道：“溫彥交給你了。”
許卓佳乾笑着，待所有人都離開後，會客廳只剩下她跟溫彥，她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是秦舒讓你來的？”
溫彥滯了下，“你知道？”
“呵呵，你真的認爲我會傻到相信你是專程來探望我的？”
她的話令溫彥再次陷入尷尬，“真的對不起。”
這一次，他是誠心道歉。
身爲哥哥，他卻從來沒有盡到責任，這是他的失職。
“道歉就不用了，免開尊口就行了。”許卓佳朝他一笑：“不是我不近人情，而是我們大家除了那一點點血緣關係外，實在談不上有丁點的感情。養大我的是我乾媽，不是溫家人，所以，不接受親情綁架。”
溫彥慚愧道：“你說得沒錯，我們的確資格要求你做任何事。”
許卓佳上下打量他，倒是對他有了些好感，“你跟秦舒和溫青松不太一樣。”
溫彥自失一笑：“哪有什麼不同，爲了逃避也會強人所難。”
“起碼你會自省，這就很難得了。”許卓佳開門見山道：“大家的生長環境不同，性格秉性都未必能融合，所以，知道世上有這麼親人就行了，路上遇到就簡單聊兩句，其餘時間還是各自安好吧。”
溫彥略顯詫異，許卓佳的灑脫令他印象深刻。
再回頭想想自己跟大哥還有小茹，兄妹三人都是跟在父母身邊長大的。而許卓佳和溫良則吃了很多苦，可長大後的他們卻都不及這兩人來得灑脫自在。究其原因，還是生長環境決定了性格因素。
對此，溫彥是羨慕的，能夠這樣清晰明確的表達自己，對於不屬於自己的也絕不執着，這樣子的人生，應該會很舒服吧。
溫彥想得分明，倒也釋然了。
他說：“你說得沒錯，的確不需要綁架自己和對方的感情。”他笑了下，昂起頭看她：“除非，是真的很想和對方成爲一家人。”
原本一臉不在乎的許卓佳，在聽到這句後，表情明顯鬆動，怔怔望着他，迴應她的是溫彥充滿溫和包容的笑意。
許卓佳一點點調開視線，“突然這麼煽情，我還有點不習慣……”
溫彥失笑，“我說的是真心話。”
許久，許卓佳說：“我知道。”
她又看向他，問：“他現在怎麼樣了？”
知道她問的是父親，溫彥臉上的神情黯淡了下，“不是很樂觀，醫生說，他的意志力很驚人。否則……”
否則，一定是拖不到現在的。
“呵……”許卓佳無意識地笑了笑：“什麼意志力，慾望膨脹野心夠大，到最後只是不甘心而已。”
對此，溫彥並不否認。
“明天我會去看看他的。”
他一怔，“你……”隨即馬上說：“我沒有要強求你的意思，你說得沒錯，你不欠任何人的，所以隨心就好。”
她聳下肩：“雖然現在確實是這麼認爲的，但我不想自己若干年後會遺憾。”
溫彥望着她，倏爾說：“你是個好女孩。”
許卓佳發自真心一笑：“我一直都知道。”
她當然知道自己有多優秀！
晚餐很熱鬧，爲了不讓溫彥過於拘謹，陶姐又指揮着將大黑鍋搬到院子裏，大火爆炒，鍋鏟在鍋裏來回翻動，其它幾人已經正動開始擡桌子搬椅子，再擺上碗筷。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裏形成了不成文的規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就算是赫連城也得象徵性地將擺在面前的碗筷換個喜歡的位置……
溫彥是第一次參加這種類似家庭聚會的晚餐，在座的沒有血緣關係卻又勝似親人，這種感覺很奇妙。
他對面是四個年紀相仿的年輕姑娘，全都笑眯眯地望着他，溫彥雖然尷尬還是努力保持微笑。陶姐待他十分照顧，不停給他夾菜。
溫彥飯量不大，忙說：“陶姐，真的不用了……”
阿梅嘖嘖有聲：“做爲男人來說，飯量也太小了吧！”
阿藍接口：“不一定是飯量小啊，也可能是飯菜不和胃口。”
阿菊搖頭：“或許是看到陌生人喫不下飯也有可能啊！”
阿竹剛要開口，溫彥果斷接過已經快要冒尖的碗，低頭往嘴裏送。
四個姑娘欣慰地笑了。
簡兮低聲問許卓佳：“找你有事？”
“想我去看看他爸爸。”許卓佳直到現在也不想承認溫青松是她生父的事實。
“你答應了？”
“嗯。”
簡兮應一聲，問她：“需要我陪你去嗎？”
許卓佳一拍胸脯：“不用，就算他們是豺狼虎豹，我一個人也能搞定！”
簡兮配合地點點頭：“嗯，我相信你的實力！”
想起什麼，許卓佳又問：“還沒有簡凌的消息？她不會是真的選擇遠走他鄉了吧？這可不像是她的作風，好不容易跨進娛樂圈的大門，又剛剛小有成績，她真能捨得？”
簡兮緩緩道：“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小毅告訴我，爸媽好像比較能接受這個結果，現在兩個人看起來都平靜許多，在家裏都是相敬如賓的樣子，也沒再提離婚的事。”
許卓佳忙湊近問：“所以，簡叔叔是跟那個女人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