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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滅

    很久以後我也背上行囊。

    千萬裏飄搖,褪去桀驁。

    在這個沒有颱風的地方,

    平淡、美好,

    終於順理成章劃了等號。

    憚,只憚那一份狂躁。

    每個電閃雷鳴夜晚,

    總有片呢喃繞在耳畔。

    合十、默禱,

    我早已鑄夢爲巢。

    我也不記得過了多少次多少月多少年。

    我看見花開花敗雁去雁來,

    我看見我的子嗣在門前繞弄青苔。

    風起、幡搖。

    我把船票納回口袋,喚他的名字。

    他轉頭對我笑。

    1遺憾

    蘇花古來荒夷,無驛無路,止有斷崖瞰滄海。清同治十三年,福建省陸路提督羅大春遵聖意撫蕃拓治,倚太平洋於峭壁間開山築路、疏通東南,數十載斷續延拓,道路雛形終善於日據時代,時稱臨海道路,二戰光復後更名蘇花。蘇花公路全程118公里,盤山依勢三起三落,間於洋麪齊平的花蓮、南澳、東澳、蘇澳四個海灣。究竟絕壁難爲工,雖幾經開拓,仍難易路狹道險,全段僅得雙向單車道,路面最窄處約35米,彎道最小半徑僅15米,全天候均可能落石塌方,加之南部多雨,埋掩孤魂無算。臺鐵通車後旅者得以越此路而行,故而如今蘇花往來車輛中大半爲重貨與砂石車。百年光陰滄海桑田,這條逐漸遠離政治、經濟、軍事中心的道路在人們心中止留下兩個深深的記憶:綺麗與死亡。

    民國101年10月29日,花蓮縣黑雲壓城。時近正午,整座城依然蒙着昏暗。

    柳夏和包萬戎坐在zak的七座鈴木浪迪裏,垂頭不語。副駕駛座上的小zark不時回首,對倆木頭人哈哧哈哧地吐着舌頭。

    “嘿,年輕人!人生不如意十有**嚯,這麼一點小事情,不要鬱悶了內!等拿到車嚯,我馬上寄去q大內!”zak王子今天換了一條藍白的海盜頭巾,陽光的笑臉依舊那麼爽朗,似乎連寒冬都能驅散。“這樣嚯!我把我的公路借給你們,等等再幫你們借一輛,你們兩個還是可以去蘇花嚯!”

    “真的嗎!”包萬戎死象般的銅盆大眼頓時蹭出兩道電光。

    “嘿,騙你內?”zak咧咧嘴,將車慢慢停在了路邊,路邊正是zak之前多次提過的“阿吉車行”。

    一小時的簡易fitting和調試後,老包滿面春風,率先走出車行,他大掌所牽的正是zak威名遠揚的御座“阿嬌”。想想zak復員已經十年有餘,除了那輛破了吧唧的鈴木浪迪,阿嬌幾乎就是他的全部積蓄,碳架碳叉頂級套件委託車魔阿吉調試的心血之作,在花蓮她就是一個傳說。傳說阿嬌裸車成本40萬臺幣,傳說她橫空出世那會兒zak夜夜摟着眠,傳說她已陪zak問鼎過多項半職業賽事,還伴zak完成了恐怖的三日環島,極限日行800裏,堪稱東島神駒。當然最驚豔的還數阿嬌那幾乎絕跡江湖的配色,通體蹭亮,淡粉!

    二米的軍裝老包,米二的粉色阿嬌。我有幸見過照片,那真是一道令人難忘的風景。

    不多時,柳夏也裝配完碼錶、氣筒、備胎,牽車出門。他的臨時坐騎是老闆阿吉的calnago,灰黑撞色,低調奢華。柳夏擡頭正好迎面望見老包試騎歸來,不禁莞爾,拇指豎過頭頂,喝一聲:“贊!”

    時短路長,zak和阿吉跟二人鄭重交代完安全事項後,包柳便要馳車北上。臨去前,zak又叫住二人,爲他們分別戴上一條海盜頭巾。“騎不動就上火車嚯,我不會笑你們的內!”

    柳夏以爲那只是zak的又一句玩笑,他回以招牌的傾城一笑,揮手向zak道別,望向路的遠方,他暫時忘記了所有的煩惱,滿心只有對於冒險的興奮。自打來臺灣後,“吉大四人班”的所有出行功課便一直由谷歌狂魔包萬戎同志實力擔當,他上知天文下曉地理,腦中自帶指南針,甚至還會推卦算天氣,但凡老包在,大家早已習慣不去操心其它,甚至開始刻意不去看目的地的各種資料,因爲“邂逅”永遠比“覓見”美好。

    包柳二人血氣方剛,甫一上路便心領神會,你追我趕,勢若奔雷,不消半小時二人已馳出花蓮市區二十公里。自太魯閣邊破風而過,連貫匯德、錦文兩大隧道後,天空落起了小雨,二人只好在潮溼昏暗的清水隧道中稍停了片刻,憋屈地套上了阿吉哥塞給他們的一次性雨衣,呼嘯着貼身而過的砂石車和迴響欲聾的車笛頗有些懾人,柳夏眉頭微蹙。

    “歐巴!準備好了嗎!”在清水隧道的盡頭,柳夏聽見身後包萬戎的呼喊。

    柳夏正要開口問,剎那已飆出隧道,突入眼中景色竟是生而未見,訝得一時無言。

    天闊雲低,人在畫裏。左側是千仞絕壁,氣吞霓虹,拔地參天。右面乃百尺懸崖,驚濤拍岸,碧海無邊。造化如斯,一聲嘆息還沒來得及釋入風裏,芥子卻已無痕。

    一路無話兩騎絕塵,再馳過錦文、和清、大清水隧道,便到了老包計劃中的第一個補給點——和仁。當時時間是下午兩點半,耗時一小時零五分,隧道居多、但路況相對平坦的40公里初程算得上順利。

    這和仁雖僅距第二站南澳39公里、第三站東澳50公里、終點站蘇澳66公里,但老包估完行程後臉色有些嚴峻,因爲餘下路程基本都是倚海盤山道,一程陡似一程,要依次爬過三個海拔分別爲225米、275米、370米的長坡,無論是體力或時間的消耗都將是平地數倍,如果二人體能超絕全程高速無歇且足夠幸運的話,或許可以在晚上六點前抵達蘇澳。

    可惜的是,那天東經1217度北緯239度附近的日落時間爲北京時間下午五點十六分,至少會有一小段近城的夜路要行。

    更可惜的是,他們那天似乎和幸運搭不上半毛錢關係。

    隨着雨越下越大,山崖落石不斷,雖然二人裹着頭巾的腦瓜很幸運地僅被只有鵪鶉蛋大小的碎石拍了幾下,嬌滴滴的阿嬌卻是遭了大秧。僅和仁至南澳39公里,阿嬌就爆胎兩次,其中一次更是恰好發生在放坡下南澳時。當時由於碎沙夾雜,本身v剎就略有遲鈍,加之趕路心切,碼錶上所顯示的車速早已超過40kh,二人更是不再閒聊,各自全神貫注地控制着單車。毫無徵兆,包萬戎突然一個側滑當時就撒把而出,剎車一失阿嬌更是去勢如電,而他右側三十公分、那不足單車高的護欄外就是兩百多米深的懸崖。

    幸得包萬戎靈敏過人,及時靠胸口和腋下穩住車把右足使勁一蹬護欄通過前方的急轉彎,爾後猝起抓住雙把、離座後蹲、大力點剎一氣呵成,才控住了這離弦之箭。已被甩開百米之遠的柳夏全看在眼裏,百念過心,駭得面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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