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秦淵看着形勢的變化,對着卿因說道。
卿因點點頭。
是時候下去,會會那位奄奄一息的善梧姑娘了。
秦淵抱起卿因,從高石之上點地,然後從土坡上一躍而下。劃過耳邊的風交雜着細碎的雨,卿因突然感到一陣暖心。
她已經許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秦淵落地,將卿因放下來,然後很自然地把她隱在披風之下,他走上前看着善梧,那如同寒冰一般的眼眸裏面都是蔑視。
“膽量不錯,敢以阿因爲對象。”他說道,那話更像是劊子手在殺人之前的譴責,或者說是判官在審判之前的嘲諷。
卿因看着善梧,地上的她正在不自覺地抽動。
她不知道善梧中了那種毒。不過老頭作爲前任的百曉生,卿因不信他會用尋常的毒,看着這附近倒的一地殺手,想來這毒應當不亞於她較爲創意的河豚毒劑。
“不過是使命所在,如今沒了機會,是我能力不夠。”
善梧冷笑一聲,自嘲地擡起頭看着秦淵,那雙眼睛如同淬了毒一般。
“食骨女,大多都是出生困苦,又或者是戰爭的遺孤。老夫看到你時,就覺得你很是眼熟。”有聲音從兵士之後傳出,卿因朝那裏看去,正巧看到穿着白色披風的老頭從裏面走出來。
白衣若雪,白髮蒼蒼。
他那仙風道骨的模樣,在這滿地瘡痍之中竟然有幾分像救世的神祗。
卿因始終不知道老頭的底細,不過今日總算是知道了他新的身份,他竟然是原來的百曉生。這人,在那談笑風生的奇怪舉止之下,終究是隱藏了一身祕密。
善梧艱難地支撐着自己的身子,轉過頭看着老頭。
老頭走到她附近,最後站定,直勾勾地看着她,扯嘴笑道:“所以,老夫很是認真地回去思索與你相似的所以長相。終於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的名字叫善道。”
善梧聽到這個名字之時,整張臉都漲紅,不知道是因爲將要毒發,還是因爲激動。
與她一樣激動的,還有站在一旁一直仿若無事的杜瀟,他那穿着袍子微顫,但是因爲幅度小,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這個人,是立姜山的叛徒,又或者說他是一個錯誤方法的執行者。”老頭冷靜地一字一頓道。
“你胡說!”善梧滿臉通紅地怒喊,因爲動作舉動突然變大,她突然吐出一口血來。
“老夫沒有胡說,作爲立姜山上一任決策者,他實在是太過愚蠢,做了許多錯事,其中做錯就是把禮朝遺民帶到了這個沒有出路的立姜山,他是要把這些遺民埋葬在此。”
善梧想要爭辯什麼,但是剛開口,鮮血就從她的口中吐了出來。她中的毒大概已經深入五臟六腑,無藥可治。
“善道,到底是什麼來歷,”卿因壓低聲音,墊腳湊到秦淵的耳邊問道:“他是不是善梧的父親,這也不對啊,不是說只有遺孤纔會被食骨收容嗎?”
那這關係得有多複雜啊,相當於立姜山第一任主人善道帶着遺民來到此處定居,然後把兒子弄丟了?然後這不知名的悲催兒子,還生了這麼個殺手閨女。
“是緣牧故意丟棄我尚且是幼童的父親,在我祖父建立立姜山之後,害死他篡位,你說的那些都是無稽之談!”
善梧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用力地爭辯。
老頭嗤笑一聲,仿若聽到了什麼有趣的消息,他俯下身看着善梧,小聲說道:“其他的事情,老夫不能夠確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有一點,你的父親是因爲你祖父懷疑他的出身不純,懷疑他不是自己的親生子,這才趁兵荒丟棄的。”
善梧那秀眸圓睜,怒瞪着老頭,惡狠狠道:“你胡說,我不信,這不可能是真的,這絕對不可能會是真的!”
“老夫當年親眼所見,怎麼可能會是假的。你父親大概也不知曉罷,畢竟這件事情你祖父是吩咐先任主人緣牧所做,你父親定然恨了一個背黑鍋的一輩子。”
善梧撐在地上的手微微顫抖。
“告訴老夫,爲何要殺安華殿下?”老頭重新直起身子,餘光正好瞥到站在一旁的秦淵與卿因,於是詢問道。
善梧還沉浸在剛剛得到的重擊之中,完全沒有回過身來,她看着地面上積聚的泥水,那泥水正在漸漸沉沒自己的手。
骯髒的泥水,正在淹沒自己沾滿鮮血的骯髒雙手。
“因爲我的主子,她害怕。”善梧暗笑道,冷靜地說完這一句話,這話中隱隱有嘲諷的意思,又似乎滿滿都是悲哀,有着憐憫。
她在憐憫她的主子?
卿因驚奇地看着這個人,她完全看不透這個人,她究竟經歷了些什麼,纔會走到這一步,萬劫不復的境地。
善梧說出這句話,又咳嗽着吐出一口血來,最後倒地,那寬大的袍子被水浸染,終於縮水,顯現出她嬌小的身子。
“這孩子,大概還真的是個孩子,若是老夫沒有算錯年歲,她頂多只有安華那般大,可惜了。”
老頭搖搖頭,看着地上沒了生息的善梧道。
卿因暗暗抓住一旁秦淵的衣角眼睜睜看着一個與自己同齡之人死在自己面前還是令她感到一股震撼,然後就是內心強烈的薄涼感。
老頭看了一眼身旁不遠站着的杜瀟,還有默然的秦淵與卿因,大概還是覺得心頭有感慨,故而再次發出嘆氣聲,無奈地遙遙頭道:
“她殺了太多人,爲了瞞住自己的身份,甚至一連殺了山寨中好幾個看到她穿信鴿的普通民衆。真是心狠啊心狠,善道那老小子就是蠢,這嗜血的種,一看就是他的後人。”
他招招手,一旁的兵士走上前來,老頭道:“把這人葬了吧,墓碑上面就寫上,立姜山主人善道之孫,善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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