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峯之底蘊,究竟有幾分呢?

    秦燁時常泡在“有無閣”,只以爲對此心中有數。然而等他將“水曜劍氣”凝練至當前極致,不得不轉修其他幾脈“凝劍訣”時,師孃蘇茹得知以後,笑意吟吟地交給他一個古卷。秦燁讀了之後,驚訝發現那竟是一個“水行道法”,名爲“水龍吟”。因爲“水曜劍氣”打下的堅實基礎,秦燁對此法的修行可輕易入門。

    但入門之後,卻發現此訣深奧幽玄,一點一點修習怕要一兩年水磨功夫,纔可能嘗試施展。修習了十幾日以後,秦燁隱約發現“凝劍訣”爲基礎的好來,他對於水行之法有了十分精熟的操縱力,學習“水龍吟”一訣,正好乃是進階之法。

    這讓秦燁剛剛因爲“水曜劍氣”略有小成,以及“雙蛟剪”的純熟,而生起的些許驕傲,頓時被現實打破。原來並非是自己走到極限,而是沒能找到接着往下走的路而已。修真之路漫漫悠長兮,豈能輕易道出“極限”二字?

    誰,又有資格,言說此“極限”二字?

    “想來是師孃注意到自己,最近開始飄了吧。”秦燁自嘲道,“這一巴掌的確打得響亮——不過,要是每一次發飄,都能拿到一門新的法訣,也是不錯啊!”

    “水龍吟”之外,秦燁也開始修習“金行”之法,同樣以“凝劍訣”入手,試着凝練金行之“金曜劍氣”。“五行”之中“金水相生”,秦燁修煉此法,卻是有一個想法欲要試驗,若是能試練成功,此“五行凝劍訣”,恐怕能發揮出遠遠超出人們對其認知的威能來,秦燁也可藉此將它變作自己的壓箱底絕活。

    只是這一切言之尚早。

    秦燁修行“金曜劍氣”的過程並不順利,一則五行之中,金之靈氣在天地之中,不如水之靈氣那般容易感知操縱;二則,修行“水曜劍氣”有法寶“霧隱”相助,“金曜劍氣”卻失了這般便利,是以進境頗爲緩慢。

    於是日常修煉之外,秦燁又多了“水龍吟”與“金曜劍氣”的修行。與此同時,他從未放棄過的修行,便是運用竹人——也即是“神念傀儡”鍛鍊自己駕馭之法。當一兩隻傀儡不能滿足需求時,他便再度增加傀儡數量,直到每一次操控都能明顯感覺壓力與疲倦爲止。

    他心中一直有一種直覺,將此之法堅持下去,獲益無窮。

    此時,他操控傀儡的數量,乃是能靈活運用三隻,第四隻便會喫力,平日也以操控四隻傀儡對打爲鍛鍊。

    ——

    這是大竹峯上,無比尋常的一日。

    諸位師兄們如以往那般刻苦修行着,大黃享受了某人免費地“按摩”之後,狗臉放光地“汪汪”亂叫,又到廚房去招惹杜必書。田靈兒最近沒有再纏着她小師兄,她與張小凡呆一塊兒的時間反倒多些。想是一直做大竹峯“老幺”,現在有了比她更小的,自然得好生照顧一番,以便彰顯“師姐”威儀。

    秦燁感嘆着時光之平和,本以爲這一天又將如此平平淡淡的過去,誰想到了晚上,師父田不易卻突然宣佈一個關乎於他的重大消息——下山歷練!

    剛剛宣佈之時,秦燁真的一陣發懵。

    大竹峯歷練的目的,很大程度之上乃是讓弟子下山尋求機緣,而後鍛鑄屬於自己的法寶。秦燁因爲師父、師孃的照顧,主動賜下奇珍靈材“精晶水碧”,而後便有了法寶“霧隱”的誕生。此時他已經有了法寶,秦燁還以爲會就此在山上一直修行到“七脈會武”,誰曾想如此突兀,竟還是有此下山歷練的一遭?

    “吾聞東海之濱,有奇珍‘璇玉’。老七,此次遊歷,便爲你師孃帶回一塊璇玉即可。爲師別無其他要求,只望你能以自己腳步,去行這千里之路;以自己雙眼,去看這神州浩土。便以一年爲期,一年之後,無論有何事發生,爲師希望你安全回山,切記以保重自身爲要!好了,去向你師兄們告別吧!”

    等秦燁連夜下了山,大竹峯上一衆師兄們都沒怎麼反應過來。

    “師父,”宋大仁拱手問道,“怎麼如此突然,便讓七師弟下山歷練?再不濟,也可讓他過了今晚再走吧。”

    “對呀,師父,太突然了吧!”

    田不易“哼”地一聲,目光如電往他們一一看去,直叫衆人與他目光對視,皆如觸電般低下頭去“此事乃爲師做的決定,怎麼,你們有意見?一個一個,有這份心管那些閒事,怎的不願把心思放到修行裏去?有一個算一個,自明日起都給我滾去後山閉關,我沒讓出來都不許出來!”

    衆弟子莫名其妙,只得拜別出來。

    “大師兄,”何大智想了想方纔師父的狀態,揣摩道,“師父這似乎在發火呀,誰惹到他了嗎?難不成是老七他——”

    “你問我啊?”宋大仁撇他一眼,“你問我,我問誰去啊?”

    何大智“”

    而此時山下,望着黑暗裏,不遠處那座直入雲霄的高聳山峯,秦燁心中滿是懷疑人生——下山歷練,的確出乎他意料之外,叫他措手不及。秦燁只回去收拾衣物,自師孃那兒領到百十兩銀子,便被趕下山去。只是不知,師孃最後讓他帶上一把“精鋼劍”,卻又是爲何?

    “這也罷了,”秦燁眼中噙着淚水,“哪怕再多給塊火鐮,或者火摺子也好,卻叫我此時上哪兒弄火去啊!”

    只見他所處之地,靠着一棵大樹,躲在背風那面。地上堆了一堆柴禾,旁邊躺着一隻灰毛兔子,尷尬的是,他已經鼓搗了半個時辰,仍舊沒能在黑暗裏升起一團火來。他全然沒有料到,自己都已經是能夠御空飛行的人了,現在下了山,居然會面臨“荒野求生”般困境!

    想飛去尋一處城池,或者村莊也罷。

    可下山之時,師父、師孃殷切期盼的目光,叫他不敢輕易違背師父定下的歷練基調——用雙腳行千里之路——你以爲這只是託辭?分明是田不易在正告他,此次遊歷,不得輕易動用御空飛行的法門,最好便是用自己雙腳,走到東海之濱,然後扳一塊海中“璇玉”,帶回來給他作爲歷練之證!

    誠然,這一路之上,不會有任何人對其所作所爲進行監督。也即是說,哪怕現在秦燁御空而行,直接飛到東海之濱,然後摸一塊璇玉出來,再找個地方蹲上大半年,時間快到了纔回大竹峯,也不會有人知曉。

    可這誘人的想法,卻終究只能在腦海裏想想罷了。

    因爲,他乃是“修道”之人!

    君子慎獨,修道也是如此。

    若是獨自一人,便放任妄爲,人前人後兩般模樣,對自己都不夠虔誠,又談何“修道”,談何登臨絕頂?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因此哪怕這一路歷練只有秦燁自己一個人,他也得按照師父所言,認認真真朝着東海之濱走過去!

    好在青雲山脈位於中州,乃是神州中心。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距離都大致差不多,比他從西邊蠻荒再往東海走,路程近了一半不止。不過眼下最要緊之事,還是怎麼把這堆篝火給升起來!

    需知他下山時正是晚飯以前,哪能想到師父田不易會在此關節突然宣佈“下山歷練”,亦且乾脆無比,連頓晚飯也不留他,便將他趕下了山來。終於,在實踐鑽木取火第不知道多少次失敗以後,秦燁“啊”地崩潰叫着,一把將手裏的木棍丟開老遠!

    “算了算了,”秦燁氣道,“不就是一頓不喫嗎,有什麼關係?我還不信能把我給餓死!”只是看看火堆邊上那隻肥碩兔子,肚中飢餓的秦燁,涌起一種後悔的情緒來——“早知今日,當初便應該先學火法!哪怕此時能噴出一點兒火星,也足夠點燃篝火了。唉,師父師孃究竟怎麼想的?我還道這兩年留在上山,正好教教張小凡,說不定能讓他那‘三年鐵樹開花’的青雲最差紀錄給擺脫掉,誰想自個兒先‘自身不保’了!”

    “所以,”秦燁擡頭望天,“老天你到底有什麼打算?”

    下得山來,天也似乎離得更遠了。

    夜空裏的雲霧,讓整個天幕也變得朦朧,往日清晰可見的明朗皓月,此時看來卻如一位害羞少女,躲在雲後半掩其面,悄悄地打量着他。周遭山林,在夜幕降臨以後,隱約透露出一股危險的氣息。不知名的小蟲,躲在黑暗裏鳴叫不斷;一些或遠或近的低沉吼叫,讓夜晚荒野撕下寧靜的面紗!

    若他真是一個平凡十五歲少年,獨自流落這樣的野外,以前世記憶裏已經有些模糊的那位“食物鏈頂端”男子的話來說——連一天也堅持不下去!

    可秦燁畢竟不是普通人。

    甚至他的靈魂,也早已超過少年的範疇。此時癱坐樹下,雖然沒能喫上食物,可他只是將周身氣勢略微放出,周遭林木裏頓時響起細碎慌亂腳步,霎時朝着遠離他的方向消失而去。荒野動物,多是依靠本能天性生存,它們下意識便能感受到那股讓它們膽寒的氣息,自然遠遠跑開。

    “呵,師父,你以爲這樣就能難住我了嗎?”

    “區區遊歷罷了,我秦燁在此發誓,打明兒個起,我不僅要完成這次歷練,還要在此期間過得很好!大竹峯那麼無聊,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玩一回!”

    遠峯之下,隱隱一聲虎嘯,想來是爲其豪言而呼應。

    秦燁滿意地“哼哼”兩聲,翻身靠着大樹,閉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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