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大竹峯的第一天,想它!

    山下的第一夜,秦燁過得十分不好!

    雖然以他的修爲,不必擔憂山林裏的虎豹狼蟲,也不必受那無窮無盡的蚊蟲叮咬,可終究是個“宅男”。前世在家裏宅,此世在大竹峯宅,一樣沒有任何在荒野度過的經歷。初時心中憤憤,睡不着,後半夜又莫名緊張,尤其擡頭便可看見那座熟悉的山峯,更是叫他心緒複雜。

    如此熬了一夜,天光熹微,山林裏還看不真切時,秦燁便已然起身。他將那肥碩野兔提着,背上那柄不知道有何作用的“精鋼劍”,幾個縱掠飛身上樹,分辨了一下方向,而後朝着東邊大步行去。

    也不知這青雲山果真如此之大,還是他自個兒覺醒某種特殊屬性,居然接連兩天,在山林裏轉來轉去沒能走出青雲山地界!火,仍舊是沒能升起,腹中飢餓,他只能依靠林中野果果腹。肥碩的野兔怕它發臭浪費,一時心軟送給一隻懷孕的花豹。眼看着天邊雲彩,慢慢染上一層紅霞,秦燁不得不承認現實——

    臥槽,自己竟是迷路了?

    沒道理啊!

    他可是“嚴格”遵循前世某位荒野達人,人稱“捱餓德”者,每每行進一段路,便跳上大樹頂上分辨方向。都這般謹慎了,以他玉清五層修爲的腳程,兩天時間了,居然沒能走出青雲山地界?

    要是此時碰上哪位同門師兄,以他臉皮之厚,怕也得羞愧至死!

    “唉,果然天才,往往都不是十全十美的。”秦燁感嘆,言語裏頗有一種蕭索之意,“以往我還以往都是胡言,現在才知,原來是真理啊!沒想到我居然有些路癡的屬性?”不過他再一次跳上樹頂,望了一陣遠處,分明看到林木之間,比之前要稀疏一些。想來明天再加把勁,應該便能走到村民聚居之處了。

    “到時候,我一定要狠狠地大喫一頓!”

    給自己鼓了鼓勁,秦燁跳下樹頂,打算尋個舒服的地方睡覺,如果能找到一些能喫的野果,那麼晚飯便算有了。正自搜尋間,山林中猛地起了一陣風,那風聲裏隱隱約約帶着些不同於山林的聲響。

    秦燁敏銳的捕捉到了。

    “那是什麼?”他細細地聽了一回,又身形接連閃動,朝着風吹拂而來的方向奔走一陣,再聽之時,便真切了許多。只見他分辨出風中的聲響,眼裏頓時一亮,“哈”地叫道“有人!是人說話的聲音!”

    雖然只是短短兩日不到,可秦燁卻覺得自己彷彿已經離開“塵世”多年那般,驟然聽聞人聲,不由喜出望外,連忙分辨了方向,朝着那人聲傳來之處飛掠而去。只片刻時間,山林裏那個聲音越發清晰,乃是一個粗豪男子之聲,細聽像是在唱着詩句,其中夾雜這一陣有節奏的伐木聲響。

    “四季壠耕艱,晨昏砍樵忙。”

    “渴飲溪澗水,飢食野果漿。”

    “花草鋪塌墊,藍天雲作牀。”

    “犬雞豚羊肥,籬笆黃花香!”

    秦燁恍然,暗道“原來是個伐木的樵夫,難怪到這深山裏來!只是天色這麼晚了,居然還沒回去?”當下加快速度,很快便穿過山林,見到不遠處那伐木的樵夫。爲了不引起誤會,秦燁靠近,故意露出聲響讓他聽見。

    果然,那樵夫雖在專心伐木,但耳朵卻一直注意周圍動靜。

    聽得遠處叢林裏一陣響動不斷靠近,他立時停止砍柴,把那伐木斧提在手上,小心戒備的望向聲音來處,大喝一聲“誰在哪兒?出來!”當然他並未想過會有答應,此處已是深入山林,哪有人在?只怕是個山林野獸,最好別是飢餓猛獸纔是!

    “哈哈哈!”

    不成想,那林中卻傳來一陣歡喜大笑,接着便有一個十四五歲少年人,揹負長劍直走而來,卻在他身前站住,正是秦燁!他此時的確歡喜,拱了拱手,向他道“樵夫大哥,在下秦燁,向你見禮了!”

    孰料樵夫見此一舉,沒有放下斧頭,反而越發防備,那臉上寫滿了緊張與懷疑——村裏老人皆言,深山老林之中,時常有精怪出沒。俺往常還笑他們,莫不是今日便碰上一個,卻該如何是好哇?

    “樵夫大哥?”

    “你、你別過來!”那樵夫先入爲主,自己把自己驚出身冷汗,“俺手上有斧頭,斷不會讓你白白把俺吃了去!你若識相時,便自己離去,俺也不來找你;不然俺便與你拼了命罷!”

    秦燁幼時受父母照料,幾乎沒受過苦難,後來上了大竹峯,大多時間也在修行練道,最重的活計,也不過是幫着杜必書收拾一下廚房,或者浣洗自己的衣物。是以長到十五,他仍舊一副白白淨淨模樣,亦且他此時修爲不淺,在山林中趕路兩日,看似狼狽,實則仍然衣物乾淨整潔。如此外貌,大異樵夫平日裏看到的那些髒兮兮半大小子,怎叫他不懷疑?

    秦燁初時讓他弄得莫名其妙,聽了他戰戰兢兢的話,思索過後,有些哭笑不得,忙向他解釋。如此過了一陣,樵夫心神穩定,倒沒那麼怕了,又疑惑“你這少年,怎麼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裏走,你家大人不怕你遇到野獸嗎?”

    秦燁只得解釋“我乃是跟着師父,在山林深處隱居修行之人。此次下山,是爲歷練而來,沒想到在林子裏迷了路,轉了兩天還沒有轉出去。樵夫大哥,若能行個方便帶我走出林子,在下必有酬謝!”

    知道眼前少年是人,而非山精林怪,樵夫不由赧顏,道了聲歉意之後,也不再害怕。他並不知道所謂“隱居修行”究竟是什麼意思,不只在隱約裏記得,村裏老人說那些修行之人,多是有大本事的,遇上了得客客氣氣,好生對待!

    於是樵夫連忙答應帶路,只說“出林子得兩天呢,要是去鎮上,還得再走兩天。今天太晚了,走夜路容易遇上大貓,不如等明天天亮,俺帶你出去咋樣?”

    秦燁考慮到普通之人,畢竟與他修行者不一樣,便點頭應下。

    樵夫見他甚好說話,雖然穿得“華貴”,但言語裏卻並不生冷,便起意邀請他晚上去他家裏做客。秦燁自是高興應下,誰想那樵夫更加開心,也不讓秦燁插手,柴也不打了,三兩下用麻繩把砍下的柴捆好,一肩擔了便在前面領路。

    路上一番交談,秦燁知他姓曾,沒有大名,只有個外號“大牛”,同村的村民們便一直“大牛、大牛”的叫他。秦燁沒有瞧不起的意思,叫他爲“大牛哥”,直把曾大牛歡喜得連稱“不敢當”!

    樵夫曾大牛的確如他姓名這般,長於幹活而訥於言辭。路上他情緒激動,多次想說些什麼好玩的事兒給他,可嘴裏笨拙,有趣的事兒也講得乾巴巴的。好在秦燁極少見到這般淳樸之人,便是無聊至極的話,也同他聊得起勁。

    兩人走了一陣,大約半個時辰。

    曾大牛畢竟是普通人,步入秦燁行走得快。即便如此,兩人也在山林中走出很遠一段距離,遠遠的,秦燁看到山坡下有個簡單小院,一問,果然正是曾大牛的家。此時夕陽斜照,那小院木屋裏,嫋嫋升起一道炊煙。淡淡的煙霧飄在半空,映着山坡的青翠,直如畫卷一般安謐靜美。

    “大牛哥,”秦燁走得近了,見那山坡下除了圍着籬笆的小院,居然沒有別家,奇道,“你不是說與村裏人住在一處嗎?怎麼只看到你一戶人家,其他人呢?”

    曾大牛憨憨笑着,擡手指了下遠處一座略高些的山坡,說道“喏,轉過那個山頭,便是俺們村兒其他人住的地方。俺是樵夫,住山裏邊方便砍柴,有時也好下套逮些獵物——咦?”

    秦燁順他所指方向看過去,遠處山坡雖是一眼可見,但估其距離只怕在六七裏開外,不由一陣無語。相距如此之遠,也算是一村之人嗎?

    正說之間,兩人身邊的一條三尺寬水溝邊,忽地蹦起一隻灰撲撲野雞。那曾大牛見狀,登時拋下肩上柴禾,壯實如牛的身軀猛虎下山那般朝那野雞飛撲過去!他速度之快,讓身邊的秦燁都吃了一驚,沒想到這看起來笨笨壯壯的曾大牛,竟也有這般快的反應速度?只是野地生長的野物,往往比人動作更加輕巧靈快,曾大牛一撲未果,又是連連跳起撲出,豈料野雞慌亂過後,動作又快了幾成,只一眨眼便脫出這壯牛的撲擊範圍,一溜煙往水溝邊草叢裏鑽進去!

    曾大牛眼見着它鑽進草叢,臉上頓時露出懊惱之色!

    怎地只顧吹牛,忘了這些野物最喜傍晚在這水溝飲水了?若是剛纔再警覺些,定然能抓住那隻野雞的,晚上招待客人也好添個菜,可惜了——呃、嗯?!

    當是之時,他只聽得身邊“咻”的一聲輕響,接着隱約裏感覺好似有一物,緊追那野雞沒入草叢裏去了!曾大牛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何事,猛地聽到草叢裏一聲短促鳴叫戛然而止,正是那野雞的聲音!意識到可能發生什麼的曾大牛,兩眼放光,大步追進草叢,果然看到一隻灰撲撲野雞倒在裏邊。他想也不想,連忙如先前那般一個飛撲將那野雞壓在身下,然而他“哈哈”大笑着抓住那野雞時,才發現它竟已經被身邊一顆石子打得昏死過去。

    曾大牛撿起那石子看了看,又看了眼野雞腦袋上的痕跡,驚呼道“小兄弟,原來你是個獵戶啊,手法這般準,也是跟你那師父學的?”

    “”

    秦燁一時語塞,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