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幻想江湖羣英錄 >第41章 課學識知交酒肉
    因在尋知樓裏耽擱了些時間,下山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水臨淵坐在“上善若水”之下,閉着眼一動不動,當吾羲以爲他又入定了,朝着他做鬼臉的時候,水臨淵突然睜開眼。

    這時吾羲正吊着眼尾,翻着白眼珠,吐着舌頭,水臨淵一睜眼,倒把他唬了一跳。

    水臨淵黑眼珠直接朝上一滾,也翻了個白眼,道:“怎麼回來晚了,我都餓了。”

    桃桃道:“我們去了尋知樓。師父稍等,我這就去做飯。”說罷便去了小廚房。

    水臨淵眉毛一挑,看着吾羲:“尋知樓?”

    吾羲臉色一紅:“沒想到尋知樓裏的師兄弟還挺多的。”

    水臨淵道:“有時間就多去。要知道,那些你一樣的人卻比你優秀,都是因爲他們都是在你看不見地方暗自用功。”

    吾羲點了點頭。

    “你今日去看了什麼書?”

    吾羲頓時低下了頭:“就一些很淺顯易懂的書。”

    “什麼書?”

    吾羲臉紅紅的,因爲當時他見其他弟子看的都是經書導論、要義、名錄之類,只得拿了本《江湖羣俠紀事》看,一時竟看得忘神。“就寫的一些俠義故事……”

    水臨淵道:“可有收穫?”

    吾羲臉更紅了:“就知道了一些江湖故事,哪有什麼收穫?”

    “那你都知道了什麼故事?”

    “南俠義除逆黨、杏子林五英結義、虯髯客三上賊山、智公子巧除淫賊、真孝子抵命救母……”

    水臨淵笑道:“你知道這些故事時,心裏可有什麼想法?”

    “我就覺的那南俠無私仗義,很是仰慕;那杏子林的結義兄弟,豪氣爽快,我也想結交;那虯髯客不計生死屢入陷阱,大勇無畏;只是被那淫賊害了的姑娘,爲了什麼貞潔就匆匆忙忙尋死了,真是不該;還有那咄咄逼人的老婦,她若是和氣一些,他兒子也不必死……”

    水臨淵點點頭,笑道:“這些就是你的收穫了!從一些事情或者言論裏,引出自己的想法,這便是收穫。看書的目的不是要你能看懂,而是通過那些你看的書,形成你自己的東西。”水臨淵繼續鼓勵道:“書有功用的不同,倘有高下之分,也是其功用有公私大小之分。所以你大可不必爲了讀的數不夠高深而自慚。就算讀了極其高深的書文,卻一絲收穫也無,又有什麼用?還不如讀些淺顯的書來。”

    吾羲頓時擡起頭來,心裏也沒有了羞愧,反而萌生出一絲絲的得意。

    “不過……”水臨淵道:“考覈的時候可不會問你羣俠軼事,題目大多是從經著裏出。”

    吾羲的臉頓時又垮了下來。“那考覈都怎麼考?”

    “考覈方式很簡單,屆時,所有授業老師都是考官,會當場給你兩個題目再加上一個自主題目的申辯,弟子當場作答辯。每個弟子的題目都各不相同,所以也無從參照。”

    吾羲嘆道:“還是要看經疏論著呀……”

    吃了晚飯,吾羲惦記着流星,便出了不善淵,去了林子裏找流星,轉悠了許久也不啊見那匹白馬,卻忽然聞到一股烤肉香。

    入無爲山以來,就不曾嘗肉味,山中弟子皆茹素。這會兒聞到肉香,心中奇怪,循着味道找過去,卻見密林中,有幾名素袍弟子,圍着火堆烤肉。

    山林茂密,竟將這火光遮得嚴嚴實實,也是離得近了聞見味道,才得以發現。

    吾羲心想,原來是幾名弟子在這裏祕密偷葷呢。再看那弟子,滿面火光,個個都是一臉的興奮期待,當中那個正是不打不相識的長生。

    再看那架子上的烤肉,赫然巨大的腿骨,看形狀大小,倒像馬腿!吾羲心裏一驚,心想莫不是他們殺了流星喫肉!

    當下就衝了進去,喝道:“你們喫的什麼!”

    吾羲這一衝進去,到把長生幾人下了一跳,那架子上的大腿,登時倒掉在火堆上,發出“滋滋”的油星爆裂聲。

    長生看清楚來人是吾羲,鬆了口氣,把烤肉從火堆上撿起來,繼續烤:“既然你發現了,我們見者有份,酒一起喝,肉一起喫!”

    吾羲這才發現,旁邊居然還有兩壇酒!

    “你們這喫的什麼!是馬肉?”

    幾人見吾羲一臉的怒容,以爲因爲撞見有人偷葷,且驚且怒。長生笑道:“山裏總是茹素,時間久了嘴裏沒滋味,襲明師兄且包含包含。”

    吾羲也不管,只覺得怒恨交織,直接提了長生的衣領,喝道:“讓你喫馬肉!”說完揚拳就要打上來。

    長生忙丟了烤肉,伸手擋住:“我這回又是哪裏惹你了,你又要打我?莫不是恃強凌弱,欺負人上癮?”

    吾羲氣紅了眼睛:“那白馬是流星!它肚子裏已經有小馬了!

    長生愣了愣:“什麼白馬?”

    吾羲見長生一臉茫然,狐疑道:“你烤的是不是馬肉?”

    長生道:“牛肉呀……我偷偷讓家裏人給帶過來的,今兒剛送到。”

    吾羲鬆了口氣,鬆開長生。旁邊那幾個弟子見二人無事,便將那沾了草葉的烤肉撣了撣,重新架火烤起來。

    “襲明師兄可是誤會了什麼?”

    “我有一匹白馬,養在這山下的林子裏,剛纔尋不見它,以爲你們殺了我的馬喫肉……”

    長生嘆道:“你這人,三言兩語話不說清楚,就要動手打人,總不能仗着自己有功夫,就隨便欺負人吧!”

    吾羲道:“對不起。你們看見我的馬了嗎?”

    長生搖頭。

    這是正烤肉的弟子道:“可是一匹佩鞍的白馬?”

    吾羲道:“正是!”

    那弟子道:“昨日,我下山鳧水,遠遠看見有匹白馬在山上喫草,只是那白馬十分警惕,靠近不得,我纔剛上岸,那白馬就跑沒影了。”

    “在什麼地方?”

    “在無爲山北面挨着不善淵的湖水的那片。”

    “多謝師弟。”吾羲轉身正要走。

    長生卻一把拉住他:“襲明師兄不會去向掌門告發我們吧?”

    吾羲道:“你們只是在這裏偷葷,又沒傷天害理,我犯不着告發你們。”

    “師兄既然來了,不如一起嚐嚐這牛肉?這可是南方正宗的黃牛肉。”長生存了一分將吾羲拉下水的心思,若是吾羲也吃了肉,自然也不必擔心他會把這是說出去。

    吾羲看了看那烤肉,又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今晚剩下的飯菜不多,桃桃覺得不值當再回鍋,都扒拉到了他碗裏。“我晚飯喫得太飽了,喫不下。”

    長生道:“就喫兩口,嚐嚐味道,實在喫不下,喝兩口酒也是好的。”

    吾羲又看了看那酒罈,想起來父親在時,常愛喝酒,有時會分一些給他,父子對飲。

    長生見吾羲神色鬆動,便拉了吾羲坐下,開了酒罈,遞過來,頓時酒香撲鼻。便抱起來嘬了一口,頓覺酒水入口甘冽,灼喉熱肺,五臟內腑都跟着暖了起來。

    “特貢‘翰林春’,味道怎麼樣?”

    “好酒!”吾羲點了點頭,事實上他並何不出來酒的優劣,每每喝酒,只覺的又辣又甜。但很多人都喝得沉醉不已,連父親也喝酒如飲水,不知爲何。只是這回吾羲喝的翰林春,雖然也是辣、也甜、也熱,但是並不嗆人,比之前所喝過的酒,纏綿柔和的多。“好喝……”

    長生接過來,灌了一口,又傳給其他弟子:“這可是‘翰林春’,都是恩科皇榜有名的人,在羣英宴上才能喝到,尋常人可是喝不到的。”

    “那你怎麼會有這酒?”

    “我爺爺掌管翰林院,他最是疼我,我要是想喫什麼想喝什麼,只消偷偷告訴家僕,家僕就會偷偷地給我送來。別的酒都是陳年老釀才愈加香醇,唯獨這‘翰林春’偏是頭年最新出的最有滋味,後兩年也還有回甘,但三年一過,這酒就失了醇頭,如糟水一般難以入口。”

    “這酒也怪講究。可是,你怎麼聯繫家僕呢?”

    長生道笑道:“這山裏飛的鳥,便有我的信使。”

    吾羲點了點頭,不由得想起自己那日無意擊落的信鴿,倘若當日沒有擊中那隻信鴿,父親便不會匆匆離去,母親也不會被擄走,一家三口的命運是不是會有什麼不同?

    長生見吾羲突然出神,把回到自己手上的酒罈,塞給吾羲:“今日你喝了這翰林春,我們便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吾羲一時想起杏子林五英結義,一時情緒激盪,點了點頭:“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長生又道:“你我可真是不打不相識,雖然你這人忒虎,不過看得出來是個仗義人,尤其是希夷師弟,若不是經思過崖一事,方知人不可貌相。”

    吾羲道:“你這人雖然嘴巴壞,卻能知錯就改。我爹常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你爹是誰?”

    “我爹……”吾羲道:“我爹死了,我娘也死了……”

    年幼失怙,人生之一大悲,長生忙安慰了幾句,喚了幾人繼續喝酒。

    幾人當下就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起來,直到把那兩壇翰林春喝的精光,肉卻沒有喫多少。

    吾羲喝完了酒,只覺得頭暈眼花,步履虛浮,站也站不穩,只得坐在地上捂着頭。

    再看其他弟子,有的在地上又哭又鬧、滿地打滾,頭上、身上沾滿了草葉。

    那長生數他喝的最多,早已經醉得不省人事,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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