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去哪兒”
獨倚紅倚門回首:“當然是會貴客咯”
不戒伸手扯了房裏的幕布,將獨倚紅裹起來。
獨倚紅皺眉道:“你做什麼”
不戒笑嘻嘻道:“夜裏冷,姐姐披着點,當心着涼”
獨倚紅嗤笑:“多此一舉。”卻沒有扯下身上的幕布,赤足朝着蕭徵的雅間去了。
不戒跟了上去,卻聽見雅間裏傳出蕭徵的聲音:“誰派你們來的”
嬌滴滴的女聲道:“奴家都是明月樓的姑娘,方纔見獨倚紅舞姿超絕,我們便想模仿學習,不知道爲何捉拿我們呢”
獨倚紅拉開雅間房門,幕布滑落,露了半邊香肩。趙公升看着獨倚紅明豔動人,雖然暗歎美人如斯,卻很快被她身後的不戒佔去了心思。
雅間裏本來很寬敞,現在卻很擁擠:除了蕭徵和趙公升,還有四名黑衣勁裝的男子,壓着兩名女子跪在桌邊。角落堆着兩名壯漢,看那奇異的姿態,已然沒命了。
再加上獨倚紅和不戒進來,就更加擁擠了。
蕭徵看她一眼:“難怪倚紅姑娘架子大,果然豔壓羣芳。”
獨倚紅撇開蕭徵言下的責慢之意:“今日樓裏的破費,都是因您而起,可要照價賠償的。”
蕭徵道:“至多賠你底價,多一分都沒有。”
獨倚紅笑道:“想不到你這麼大個人物,是真小氣。還想着敲您一筆銀子呢”
蕭徵問不戒:“你對手的那個呢”
不戒道:“跑了。”
蕭徵又問:“我的扇子呢”
不戒將七零八落的扇骨奉上。
蕭徵額角跳了跳,接過那零散的扇骨,朝獨倚紅道:“你們明月樓的破費,我是分文都不會賠了。”
獨倚紅看那扇子,有幾分眼熟,道:“什麼扇子,竟這麼值錢”
蕭徵卻不回答,指着地上的兩個美人道:“這兩個人說是你明月樓的。”
獨倚紅看着那兩個女子,卻不認識:“明月樓裏那麼多姑娘,我哪能個個都認識不過”獨倚紅頓了頓:“明月樓裏的姑娘,是絕不會自稱奴家的。”
那被押着的兩個美人互看一眼,頓時變了臉色。“是樓下那個穿綠衣的公子指使我們”
獨倚紅黛眉一皺,看了一眼不戒,不戒立即會意出去了。片刻之後,不戒拎着那綠衣公子,解了他身上的穴道,推了進來。
“你們是誰,你們在做什麼把我弄這裏來做什麼啊,這兩個人死了嗎”綠衣公子走到那兩名壯漢邊上,探了探,翻了翻:“唉,死透了,沒救了你們早點找我,或許還能救一救”
蕭徵有些不耐煩這公子的自說自話。其中的一名黑衣伸手俘了綠衣公子,扣在腳下。
那綠衣公子想要反抗,卻難以掙動:“你做什麼”
蕭徵又看旁邊的兩名女子:“他指使的你們”
“對就是他他還說,事成之後給我們各一萬金”
綠衣公子一臉茫然,但怎麼聽都像是在栽贓陷害:“兩位姐姐說什麼呢我要是那麼多錢,就去包獨倚紅了”
不戒一聽,笑了:“你一個母的,包獨倚紅要做什麼”
綠衣公子一愣,皮笑肉不笑:“眼神挺好。”
不戒揶揄道:“我眼神一般,只是你的手感挺好。”
方纔不戒去逮人,發現這人腰挺細,胸又些軟,當下就瞭然。
旁邊的兩位美人神色微微驚訝,她們沒有想到這清秀郎君是個女人。
對於不戒的插嘴,蕭徵很是不悅。不羈禮法者,易犯上。
趙公升朝不戒斥道:“主子們說話,你個跑堂插什麼嘴”
獨倚紅嗤笑:“主子們說話,你個奴才多什麼嘴”
趙公升滿臉通紅:“唯小人與女子”
“我呸”獨倚紅不等趙公升說完,就啐了他一臉:“少放屁了”
這裏又擁擠,又聒噪,蕭徵有些煩。
那綠衣公子,不,應該是綠衣女子本來一直打量着蕭徵,突然對着旁邊的兩名女子驚叫連連:“哎哎哎好好的做什麼尋死呢”
衆人這纔看那跪在地上的兩名女子,頭垂得低低的,嘴角滲出烏黑的液體。黑衣捏開女子的嘴,裏面口舌潰爛烏黑,一團模糊。
綠衣女子伸長了脖子看:“斷腸鴆,劇毒,吞下去是真的會腸穿肚爛的沒救了沒救了幹嘛對自己這麼狠呢”
蕭徵對那兩名女子突然服毒自盡,並不意外。手一擺,那四名黑衣便各扛了一具屍體離去。雅間裏頓時寬敞起來。
“你懂毒”
綠衣女子道:“精通”
“那你醫術如何”
綠衣女子道:“還行咯,但凡想活的人,我總能從閻王爺那裏奪命回來。”
綠衣女子道:“哎哎,我就是個野郎中那兩個姐姐說了什麼我跟她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啊我纔剛進來,就這她們把住命門挾持了,我都不知道什麼事情呢”
“我知道。你功夫這麼差,腦子也不靈光,做不了這等事。”
綠衣女子有些服氣,瞪了蕭徵一眼,緊接着又盯着蕭徵細看起來。
蕭徵不悅:“你盯着我做什麼”
綠衣女子道:“我看你有病。”
趙公升怒道:“放肆”
綠衣女子道:“他真的有病”
蕭徵朝趙公升道:“把這女人先帶下去。”
轉眼雅間裏又少了兩個人,這地方終於寬敞了。
獨倚紅翩然坐在蕭徵對面:“魏王看起來,似乎並不關心是什麼人想要刺殺您。”
蕭徵道:“左右不過是那幾個人想要我的命,反正本沒傷沒死,有的是時間算總賬。”
“那是什麼讓魏王,甘願冒着被人刺殺的風險,微服到此呢”
蕭徵道:“你們雲夢澤的人,拿了我的東西,我要找回來。”
獨倚紅朝樓下看了看:“你憑什麼說是我們雲夢澤的人”
蕭徵將手裏那把七零八落的烏檀扇骨,推到獨倚紅面前。“這把扇子,是十五年前,是孤照影送給我的我沒要。但是前陣子卻被人放在了我臥房的枕頭上。”
孤照影這個人獨倚紅倒是還有印象。那時她剛被賣進明月樓,是孤照影一直帶着她,還有小了她三歲的驚鴻。
孤照影很美,她的舞蹈冠絕天下,無數的男人傾慕她。但是她總是不開心,總是對着一把扇子出神。
獨倚紅後來漸漸長大,心想孤照影的不開心,大約都是因爲那把扇子,扇子大約勾着某些回憶,而那些回憶裏,一定藏了一個人。
如今,獨倚紅卻知道了藏在孤照影回憶裏的那個人是誰。
“孤照影五年前就死了。”
蕭徵眼神一閃:“死了”
“早化了,骨灰灑在明月湖裏,你若想要祭奠,以酒酹江即可。”
“她怎麼死的”
“延思照孤影,悽怨還自憐,所以她總是不開心。悲慕屢傷節,離憂亟年華,總是不開心的人,大約都活不長。”
蕭徵垂了雙眼沉默了片刻:“是她自己說,相去路迥,明晦懸殊,露水歡情,不足掛心。”
獨倚紅笑了笑:“要強的女人最可悲,口是心非,所以死要面子活受罪。”
蕭徵道:“她既然心裏有我,卻又不肯跟我走女人確實很難懂。”
獨倚紅問:“她當時若是跟你走了,如今會怎樣呢”
蕭徵也年輕過,也曾經有過情義用事的時期。
十五年前,他還很年輕,對很多事情都還抱有過幻想,也包括愛情。
那時候的孤照影很美,美到他多看了一眼,別的女子就再也無法入眼。
他在當年湘南繾綣數月,不過是了博取佳人歡心。
但是,當他想帶孤照影離開時,她卻說:君是東扶景,妾乃西柳煙。殊異如晦明,寧絕水雲橫。
他想的是,大約真的是藝伶情薄,只貪一時歡娛。身爲位尊人貴的皇子,孤照影的拒絕讓他惱怒,扔了剛畫好的扇子,拂袖離去,再也不曾入湘南。
若是當時孤照影跟他走了,如今會如何
當初蕭徵想要帶她走,覺得自己可以許她當王妃。如今看來,當王妃是不可能的,至多是妾。
想想自己府上的妾,美貌多藝者比比皆是,但都是一時寵愛便丟開了,大多都過得不自在。
現在想想,蕭徵道:“或許孤照影當初的決定是對的。”
“你以爲孤照影是看透了自己的將來”獨倚紅笑了笑:“男人都以爲自己懂女人,事實上,只有女人最懂女人。”
“什麼意思”
“當初你若是再堅持堅持,說不定孤照影就能爲了你的那份堅持,奮不顧身了。”
“都已經過去了。”蕭徵有些不悅,他已經不是年輕的皇子了,他現在是城府深沉的魏王。如今他只喜歡乖巧美麗的女人,情愛糾葛只會讓他厭煩。“誰動了孤照影的遺物。”
獨倚紅拎起那烏木扇骨,看了看:“她的遺物都收在驚鴻那裏。”
“驚鴻是誰”
“驚鴻打小就在明月樓裏了,和我一樣也是孤照影帶着。”獨倚紅定定看着蕭徵:“有傳言說,驚鴻是孤照影的女兒,因爲她們長得太像了。而且驚鴻,今年十四歲。”
蕭徵的瞳孔驟然緊縮。“那驚鴻呢”
獨倚紅道:“她不在明月樓。”
“她離開了雲夢澤”
“不是。前幾天,繁星帶着她去了帝都,要參加什麼江湖武林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