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白夜浮生錄 >第五十四回:來者可追
    可憐的吟鵷腿都麻了,一臉哀愁,動也動不了。但更令她難受的可能不是腿,而是方纔的醒夢。換句話說,白日之夢?水無君可不知道,她只是伸出有力的手,單臂就將她攙起來並架到了自己肩上。凜天師修習百年,這點時間對他來說輕而易舉,何況不談身體,單思想上所消耗的時間僅彈指一瞬,小憩的功夫都說得太長。不過,這次他的精神重歸肉體之時,也感到了比以往更多的疲憊。他嘆了口氣。

    “山海……”

    水無君心生不妙,一沒注意,對他直呼其名。但對方並不在乎,他更在意別的事。

    “我們回屋坐下說。我先……給你們沏茶。”

    “啊,我來吧。”

    “不用,你陪葉姑娘一會。”

    “好。方纔我打水放在爐上了,直接點火便是。您的器物上都是灰,有日子沒用了。”

    仙人自當是絕粒停廚,餐霞飲露。這紅塵之物碰的越少,身軀便越是乾淨,越能接近通天之道。凜天師只是點頭,沒再說話了。水無君之前看到過了,屋裏收納了很多他用不着的茶葉織物之類的貴重物,估計是有事求他的人硬塞過來的。有能力收下而不會影響對方生活的東西,他倒也會收下,否則別人的良心過意不去。畢竟,都找到這兒來了。但他的仙途若沒有什麼進展,恐怕也是因爲與塵世接觸太多……

    天師去拿茶葉,杯子水無君都洗好了。雖然一共洗了三個,她也知道只用得到兩個。但你該不該記得第三人,多少是個表態。凜天師果然只拿去了兩個杯子。水無君坐在葉吟鵷的旁邊,感覺她臉色比之前更白了,大冬天還冒着汗。一來定是血液不好好流過雙腿,亂了循環;二來怕是剛纔入定,有什麼影響了她。

    葉吟鵷怎麼會說出來呢?她只覺得難受,難受又害怕。她硬是清醒地把自己最討厭的夢重新做了一遍,時間也掐得一模一樣。聽說人睡覺時,眼珠子動了纔是做夢的時候,若睡的還成,一宿也就一兩個時辰的夢,大多醒來就忘。她實打實地走了兩小時,腿除了麻,還痠痛,簡直把自己上山的路補回來了一段兒。這一切都不如夢裏那樣轉瞬即逝,只留下最關鍵的印象,那些苦痛也是實實在在的,連心裏那種莫名的酸楚與悲哀也顯得尤爲真實。

    這大概是被天師看到了,但她巴不得看到,還省了她去描述。這會兒,凜天師已經泡好了茶,將杯子擺在她們面前。然後,他才整理了衣襬,慢慢坐在她們對面去。

    “葉姑娘……讓我想起我的徒弟。”

    水無君的嘴巴張開一條細細的線,不是感到驚訝的程度,也不是要開口說話的意思。她只是這麼做了,且僵了很久。她或許明白了什麼,但更多的是不明白的部分。葉吟鵷定是沒聽懂的,只覺得天師的眼神比起先前的“公事公辦”,多了一絲……算不上柔情的東西。像父親注視兒女,帶着古怪的悲悸。

    這不是和自己父親眼裏一樣的東西嗎?

    “阿鸞。”

    終於,水無君的嘴裏吐出一個生硬的稱呼。她可能很久沒提過這兩個字了。

    “阿鸞是……神鳥託生的孩子。因無常們帶來的那縷魂魄,生而爲人,僅一世而已。她白髮蒼蒼,垂垂老矣,我依然是年輕的模樣。她還問我,我倆誰算白髮人,誰算黑髮人?臨終前她將一把劍託付給我,如當年我送她一樣。你知道,此生此世,她是護城的黛鸞神鳥。”

    “……”

    “葉姑娘的前世……是名爲迦陵頻伽的妖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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