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冒昧,我斗膽猜測——您是不是與那位朋友,有什麼過節?”
皎沫一聽這話忽然發出一陣輕笑,大約從這問題裏聽出幾分有趣。她的笑也很好聽,像這輕揚的薄雨簌簌地打在盛放的花上,帶着點嗔責的意思。
“怎麼會呢?倒也不是你猜的那樣。我們之間誠然情誼深厚,不會輕易鬧什麼彆扭,更不會因這點矛盾便拒不相見。實際上……不過是我還沒找到要找的人罷了。他來見我,定會勸我回海里,我怎麼能就這麼答應他呢?而且——”
說到這兒,她的話戛然而止。或許接下來的話,她覺得不適合對萍水相逢的江湖過客,或至少不適合在此刻表露吧。他們心裏清楚,也不準備追問。謝轍只是說了這樣的話:
“您是要找神無君,對麼?”
“啊……是的。他連這個也告訴你們了。”皎沫擡高了眉毛,有些意外,“看來,他認爲你們是值得信任之人。”
謝轍摸了摸鼻尖。
“其實我們也只是一面之緣。”
“龍向來是不會看錯人的。”她柔和地笑。
寒觴便問道:“那,您能否行個方便,與我們細說其中的緣由?我們的確是事外之人,按理說,不該對您的決定指指點點。只是歸海氏確實幫過我們,我們也不得不承這份情。若您願意解釋清楚,那是極好的,讓我們心裏能踏實些。”
“當然了,這不算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也看得出,你們自是正人君子,不會口出惡言,或者做些壞事。”皎沫這便向他們娓娓道來,“我呢,告別深海,踏上這堅實的土地,已是十年有餘。在陸地上以人類的方式生存,我很快也會同人類般老去。雖然現在算不上時日無多,我卻也不知道,還能有幾個十年。”
謝轍是覺得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他與六道無常結緣的關係,他總覺得只要稍加打聽,託託關係,總能尋覓到一些無常鬼的蹤跡。尋常人可能是麻煩一些,但也不至於十年這麼久吧?除非……是神無君有意避着她麼?這不大可能,不太像他。
“其實啊,我本並沒有那樣執着。想見到神無君,只打算跟隨冥冥之中的天意,等待一次相會的機緣。到陸地上來,我更想見的,是這陸上的大千世界。我的故鄉很好,但岸上五光十色的人間景緻,值得好好地行走其間,親身遊歷。這十年的光陰,比我在海中度過的千百年,顯得更加長久,更加鮮活。”
“嗯……”
“這些年裏,有時我感覺和他很近……只是最終擦肩而過。有時,我聽聞他曾與我分處不遠的兩座城鎮;有時,我來到一個地方,能聽說他剛離開不久。我想,這也許是緣分未到。如今我不知還能在人間停留多久,這終歸算我一個心願,還是想找到他,見上一面。”
她有些出神,停了一會兒,纔再轉向另外兩人。
“我知神無君在調查無庸氏。倘若方便,我想更多地瞭解近來的情況。”
謝轍與寒觴對視了一眼,前者略微點頭。
“好說。”
雨聲弱了許多,天似是快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