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結伴,朝離鎮的路上走去。姑且不論鎮子上還是否會有人願意給他們提供住處,就是他們自己,都對這些人感到淡淡的牴觸與厭棄,不想再有更多往來。何況,他們將與凜天師聊的事情,雖然不算什麼絕不能爲人所知的絕密,卻也並不適合隨心散漫,在隔牆有耳處大肆談論。
他們一路走着,誰也沒有說話。與其說這是尷尬的沉默,倒更像是一種無言的默契,有志一同的沉思,對於今日他們一併眼見和經歷的一切,和各自曾見過的更多苦難或疑雲。
隨着日光西沉,周遭的房屋漸漸低矮稀疏,視野裏出現了樹木的影子。腳下的石板漸漸變成踩實的土路,又與草地接壤,等他們腳邊的荒草掃上腳踝時,四人已經來到了野地裏。
他們尋了一片相對平整的地面,安放好行李鋪蓋,大家鬆散地圍坐在一起。四周稀稀拉拉,生長着細瘦的樹木,要遮風擋雨有些勉強,但也因此不大可能廕庇大型的猛獸。從林木的縫隙裏放眼眺望,能看見不遠處的鎮子裏,在逐漸昏黑的天色中亮着零星燈火。靜謐的景象與白日的喧囂鬧劇大相徑庭,就彷彿真的已經驅走了災禍,並因此使得這城鎮重獲了寧靜一般。
在暖色的燭火中,偶爾閃爍起淡藍的微光。想來,鎮民們看見了告示,正三三兩兩找出兇器,丟進凜天師留下的火焰裏,焚燒這些不祥的殘餘。寒觴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儘量平靜地問:
“確切地說,他已經離開了此地。在這裏,我們不會與他正面遭遇。”凜天師解釋道,“只是很遺憾,他在這裏盤桓了很久,留下的影響也就分外深重。”
“這纔是惡使最可怕之處。”他又嘆息着補充,“若放任十惡在人間發展壯大,不僅他們本身會爲非作歹,更會使他人也染上他們所代表的惡念。甚至,他們的意願,也無法左右這樣的影響。長此以往,所有人都會成爲爲禍人間的禍端,這人間,也自然不復安寧。”
寒觴與謝轍都默默地點頭。當卯月君向他們描述十惡的危害時,他們原以爲自己已經足夠鄭重以待,不曾看輕這些潛在的災厄。然而,現下親身經歷以後,他們才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卯月君口中所形容的災難。蒼白的文字語言,如今化作了鮮血淋漓的現實記憶,狠狠刺在他們心中。在爲之感到震顫可怖、心寒心痛的同時,他們遏制十惡的渴望也變得愈發強烈。
“那麼,您是來幫忙處理惡使的嗎?”謝轍問道,“睦月君原本負責此事,但現在他身體抱恙……”
“這件事情,我的確知曉。只是,我並未專注於十惡一事。”凜天師坦誠道,“我之所以會來到這裏,實際上是爲了追查活屍。”
寒觴思索了片刻:
“最近有關活屍的消息,幾乎不曾聽到了。莫非,這是由於您的介入嗎?正是因爲您做了些什麼,他們近來才銷聲匿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