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陵頻伽的語氣未免有些太輕鬆了,但這些話的內容已足夠令吟鵷感到恐懼。
雖然她也沒有任何辦法。
“就算你這樣嚇我,也沒有用處……”她搖搖頭,“我什麼都做不到的。”
“你做得到。”鳥的妖怪說,“你的潛意識想要逃避,纔給了她可乘之機,而你本固若金湯。是她用了同樣的手段,通過她所知曉的額外信息,捏造各種各樣的幻覺來欺瞞你——例如名爲皎沫的女子,令你漸漸無法辨別虛實,這才動搖到如此地步。一開始與子殊相遇,你分明是記得的,卻因有她在便掉以輕心,鬆懈了對內對外的防禦。你從何時放棄與子殊交流,轉而換成鶯月君了?恐怕你也不記得。但同樣,也正是你還相信着與家人有再會的那一天,我才得以從縫隙中侵入,站在你的面前。”
“鶯月君……爲什麼會做這些事?”
“人和妖怪都有自己的慾望與私情。就算她在這之後,依舊能履行身爲走無常的義務,你的損失也無人在意。比起人間大義,你的犧牲是必要的。個人的苦難不值一提。即便黃泉十二月中有人時至今日也反對這個理念,可誰又能改變你的命運?”
“……已經太遲了。”
“並不算晚,你很幸運。”迦陵頻伽豎起一根手指,道,“在他們離開後,有人造訪了歿影閣。那人用自己重要的、僅有的東西,換到了一個物件兒……一個足以對鶯月君對抗的物件。你若還相信事情仍有轉變的餘地,我便給你一個奪回自主權的機會。”
一直只是在聽的吟鵷回過神來。她認真地看着眼前這位陌生的女子。的確,她是能感到些許親切的,即便他們“從未見過”。可這種親切並不來源於自己。
“你是誰?”她怔怔地問,“你不會是我。你說的事,我不知虛實,但若只是我這雙眼睛所看到的,怎麼可能清楚那之外的事?比如離開歿影閣後的事?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何能來到這裏……來到,不屬於現實的地方?”
身後花落的速度快了許多,像是在迎合着她的情緒。安然飛舞的螢火蟲都消失不見,不知躲到哪兒去了。風浪一陣接着一陣,將她的衣襬吹得來回晃動,那女人的卻沒有。興許因爲她並不屬於這裏。
“本以爲憑這副模樣能讓你感到親近些……還是不行嗎?但你的確是聰明的孩子。但我確實擔心,一開始就以真面目接近,會更早地被驅逐出你的意識之中。好在還來得及。”
困惑中,吟鵷看到面前的女人向她伸出了手,而她的眼睛卻流出漆黑的淚來。兩道細瘦的黑影染過她白皙的面頰,她張開口,吟鵷聽到兩種交疊的、混沌的聲音。
“我會爲你,驅逐這黑暗。”
“你的陰影,老身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