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白夜浮生錄 >第一卷·黃泉十二月 第七十回:等禮相亢
    一隻靈蝶引路,將他們平安地帶了出去。當它飛出洞口的一剎,便逐漸潰散,彷彿風中殘燭,掙扎着消逝了。

    慕琬回了頭,覺得這裏和來時的那個洞很像,卻又不完全一樣。如果要她指出到底是哪兒不同,她也說不上來。或許是因爲天黑了,景色變得不大一樣。慕琬正準備說些什麼,山海卻先說話了

    “這不是我們來時的出口。”

    “是嗎”施無棄道,“我從別的地方進來。”

    “我進去前做了記號的。”

    慕琬覺得自己比起山海,在各方面都要差些她是不會想着做記號的。

    “你也這麼覺得但到底是哪兒不同呢”

    “不清楚那裏的靈脈雖比不上六道靈脈,但氣場也十分紊亂。我覺得,我們還是在這青鹿涯的,若是去高處看看說不定能略知一二。”

    乘着天狗,他們豎直飛向厚重的雲霄。雖然真要碰到雲還遠得很,但這個距離已經足夠窺到青鹿涯的全貌。天很暗,還不至於漆黑一片,讓人完全看不清楚。這裏也有許多能散發夜光的東西,不知是花還是蟲,將整片地域點綴出星星點點的光,彷彿天狗身下的地方纔是星空似的。

    雖是八月,但太陽剛落山時還有些冷,慕琬搓了搓自己的雙臂。這時候,她忽然發現了一個形狀十分怪異的、光禿禿的參天巨樹。在高處,它顯得很小,很纖長,但比起其他小到連輪廓也看不清的樹,它的確十分壯觀。

    正是與成幽一起看到的那個。

    不,不是一個她很快注意到,沿着樹形生長延伸的反方向,也就是白天成幽給她指的那個地方,隔了一段距離,有另一棵這樣的樹,也是光禿禿的,與它對稱。

    她忽然明白了,這不是樹。

    是鹿角。

    “你們看”

    “嗯,我知道”山海也望着下方,“我們是從那邊的眼睛進去的在鉅鹿的肚子裏轉了一圈,從另一邊的眼眶出來。”

    天狗帶着他們離開了,一路上,山海和無棄都沒說什麼話。好在他們也沒胡鬧什麼,畢竟狗背的承重有限,從這兒掉下去也不是說着玩的。

    迎着晚風,慕琬不禁暗想,這青鹿妖的遺骨,究竟是多少年前就安眠在這裏了它像山一樣巨大,是如何死去,壽終正寢麼而它死後,又用了多久被分食殆盡,只留這一座龐大的枯骨。風颳過臉頰,在耳廓打轉,呼嘯出鹿鳴般的聲音。他們越走越遠,這聲音也就淡了。

    施無棄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麼,山海只是擡起手,示意他保持沉默。看樣子,是打算等回去以後再談他與皋月君他們聊過的事。

    他們是回去了,可黛鸞還被困在那裏。

    她不知自己在這兒呆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危險的要命。她終於明白先前聽到的窸窣聲是什麼了什麼都有。

    五毒俱全。

    一開始,黛鸞嚇得動都不敢動,或者說,連動一下的力氣也沒有了。幾條蛇吐着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音,其他蟲子也將她圍了一圈兒。它們都很大,比一般的蟲子可怕得多。阿鸞本見過更大的房子一樣大的蟲,但山海退治過,也不那麼嚇人。但現在她覺得嚇人的原因,首先就是山海不在。其次,它們的數量太大了,她完全無法估計。

    所幸,直到現在它們都沒有表現出任何攻擊的意圖。它們將她圍成了一個大大的圈,她就在中間安全地坐着,沒有一隻蠱蟲上來。她想,要麼是沒有主人的命令它們不敢有什麼動作,要麼是她身上有什麼辟邪的東西,比如平安鎖。

    不然,以她的體質,早被這羣髒東西撕碎了纔是。

    可這麼一直僵着也不是辦法。阿鸞暗想,如果它們真的不敢靠近自己,或許她可以試着走動一番尋找出口她在看清它們之前,不也平安無事地在這樹內走了許久嗎不過她總有種蠱蟲越來越多的錯覺。

    阿鸞試着先站起來,但腿動不了。最壞的可能是不知什麼時候被什麼東西咬到,好些的是她癱了太久,腿壓麻了。

    正當她掙扎着試圖站起來時,她聽見有人對話的聲音,由遠及近。她本能地想要求救,但這種地方,出現人聲,的確有些不可思議。她決定再觀察一番,於是豎起了耳朵。

    “他們回去了。”

    這是一個柔柔的、細細的女聲,聽上去像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你自己知道他們的動向,妾身便不必操心了。”

    這是一個有些深沉的、溫和的女聲,聽上去很成熟,但年齡說不準。

    “有客人來,我退下了。”

    “去吧。”

    那聲音離她更近了些,她有些緊張,尤其提到客人的時候,她大氣也不敢喘,生怕下一刻自己的藏身之處便被發現。

    憑藉本能,阿鸞不覺得她們像是善類。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阿鸞再沒聽到什麼動靜。她有些遺憾,因爲自己還未判斷出聲音的具體方位。這樣一來,她覺得自己更加寸步難行。

    努力思考對策之時,她又聽到了腳步聲,依然由遠及近,逐漸清晰。這腳步聲很清脆,說輕不輕說重不重,不知是男是女,但這步伐的節奏,她明顯感到,來着是帶着情緒的。

    一瞬間,一種惡寒突然涌現,不禁讓黛鸞打了個寒戰。這種感覺非常特別,也非常糟,她說不清爲什麼,只是覺得比被成百上千的蠱蟲包圍、比被外面的女人發現還要恐怖。就彷彿暴露在老鷹視線裏的小兔子,只覺得鷹影悚然,卻不知天敵在哪方天空。

    來的人就是這個鷹,她如此覺得。

    “喲”又是那個成熟的女聲,“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怎麼你不歡迎我。”

    這次是一個幽幽的男聲,語氣如那腳步的緊促節奏一般,是帶着情緒的。

    “妾身哪兒敢呢,快請坐。您很久不來了,這次也是辦公事麼”

    “明知故問。”

    “你們都說妾身無所不知,可這些事啊,也要我勘察而知。哪兒有真的隨時隨刻,都能關注到每個生靈身上的眼睛呢”

    “有啊。”阿鸞聽到男人端起茶杯的聲音。

    “那位大人不算。不過,妾身斗膽發問您的臉色可不太好。”

    “別提,提了我就來氣”男人一振衣袖,“今天險些拿下笑面狼本如摁住一隻蟲子般簡單,卻被某些人狠狠攪了一趟渾水。”

    “哦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能爲難住堂堂紅玄長夜”

    “那黃毛丫頭我本就沒見幾面,可次次都要礙我的事。我心慈手軟,最初爲給鶯月君解圍,放她一條生路,沒想到竟然蹬鼻子上臉。”

    “爲這種人氣壞身子可不值不過,說到鶯月君,我腦海裏總先想到的是桜咲桃良,或許是妾身太久不問世事了。”

    “啊,那個女人”他的語氣冷冷的,“庸人。”

    “自然,能入您法眼的人不多。”

    “呵,我今天正要收拾她,發現與她隨行的道士,竟與鶯月君有些說法。不過無所謂,我欲送他們一程時,你的小朋友出來壞了我的好事。”

    “是妾身管教無方,回頭定然好好教訓他。”

    “也罷,既然不是你的本意,你的手下,我管不着。只是嘖,真咽不下這口氣。”

    他們到底是誰黛鸞感到十分困惑。聽他們的談話,竟然認識鶯月君,那不是慕琬一直在找的六道無常嗎他們怎麼認識他,而且,男人口中的道士,莫非是

    男人突然扣下杯子,這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路。

    “你可得幫我。”

    “您是妾身的恩人,妾身沒有不幫的道理您是要他們的命麼”

    “哼”他一聲冷笑,“那可太便宜他們了。”

    “您的意思是”

    “閻羅魔大人必然要責我失職,我猜已經遣人尋我,我暫時沒太多時間。我要他們今後的消息,此外,你什麼都不用管。啊,不過若是能稍微讓他們喫些苦頭,我倒能多活幾年。”

    “哪裏的話。只要人間的罪惡一日不終,這懲戒的業火便永生不滅。您萬壽無疆。”

    黛鸞完全聽不懂這兩人的對話,只是覺得心裏發毛,想快點兒逃離這裏。

    從青鹿涯回到住處,若是用這樣便捷的方式,自然要快很多。他們落地的時候,天空剛好完全黑了下來。山海一腳剛踏在地上,那不省心的兩個兄妹便跑上前來。

    “葉公子,葉姑娘,我的徒弟”

    “凜道長道長,您可千萬不能怪序妹,都是我的問題”

    這句話一上來就給兩人整蒙了。傻子都知道,這話說出口,鐵定沒發生好事兒。施無棄看了一眼山海,他微微張開嘴,嘴脣輕顫,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葉子序的眼睛還有些紅,一看就哭過。葉臨兮說,他再盼不回他們,就準備去錢莊拿錢差人去青鹿涯找了。

    幸虧沒去,若碰見狩恭鐸,那更麻煩。

    可這樣一來,該如何在偌大的青鹿涯乃至青璃澤找到阿鸞呢

    山海將目光放在了腰間的桃木劍上。

    天津https:.tet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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