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白夜浮生錄 >第一卷·黃泉十二月 第一百二十四回:借酒澆愁
    謝花凌渾身都顫了一下,燭臺差點打翻,幸虧黛鸞伸手穩住了它。兩人倉皇地回過頭,看到一個叉着腰,站在她們身後的人。

    “不好好喫飯,就知道東跑西跑。”謝花謠埋怨着。

    “你嚇死我們了!”阿凌擡高了聲音,“差那麼一點兒就火災現場了!還說我們,你不和他們喫飯,來這兒幹什麼?”

    “我跟他們說我來找你們。一看你倆沒了影子,肯定是貪玩溜出去了。我怕你帶着阿鸞亂跑,出了什麼事情,纔來找你們。我眼看着你倆跑到這兒就跟上來了。行了,快回去吧。”

    “好,開了!”

    姐妹倆齊刷刷回頭,發現在她們拌嘴的時候阿鸞不知怎麼就把鎖撬開了。

    “你、你膽子也太大了!這小姑娘……”謝花謠有些緊張。可她雖然嘴上這麼指責,還是不由得將頭探進去了些。謝花凌將門推開了些,紙條各自脫落了兩邊兒,發出吱呀一聲,緩緩敞開了。

    彷彿邀請似的。

    三個人面面廝覷,腳上都不由得往裏挪了挪。看來,謝花謠也早有懷疑了。

    雪硯谷的空氣一向很乾淨,也沒什麼太大的風,何況門窗緊閉,整個屋子裏都乾乾淨淨的,看不出住客離開了多久。黛鸞將手輕輕抹過櫃面,幾乎一點灰塵也沒有。整個屋子裏沒什麼貴重的傢俱,都是尋常的必需品,空間不大不小,收拾得整整齊齊。只是房子很久沒有通風過,有一絲淡淡的潮味。

    “……就像剛走一樣。”謝花謠自言自語着。

    謝花凌引燃了桌上的燭臺,讓房間裏更亮了些。靠着窗還有一處小書桌,隔着紙窗的黯淡月光恰好反射在桌面上。她看到小小的一塊污漬,沒有顏色,便伸手摸了一下,有乾涸的觸感。

    “雁師姐好像磨了雪墨”她試着用指甲颳了刮,捻起幾粒白色的顆粒,“灑出來了。”

    “她一向是愛乾淨的,顧不上擦桌子便走了嗎?那雪墨是用來做什麼的……”

    黛鸞沒接話,她猜那兩人還不知道無字信的事。她心裏也清楚,亂翻進別人的房間、翻別人的東西很沒禮貌。但無關緊要——畢竟在場的還有一人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想從這兒找點什麼好帶的東西,回去交給慕琬,她應該會感到很寬慰吧。

    她拉開了書桌下的小抽屜,裏面沒什麼特別的。有幾罐胭脂,還有一盒用了一半的凍瘡藥,旁邊碼着幾件老舊的首飾。這或許有些貴重,她不好意思當着謝花姐妹的面兒拿。於是她翻開另一邊抽屜,裏面有個清洗乾淨的墨碟,還有一疊厚厚的紙。

    黛鸞把這些有些皺的紙拿出來,有些是寄來的家書,還有些是雁沐雪自己摘抄的詩句。

    謝花謠注意到這裏,她從黛鸞手中接過這些紙,粗略地翻看了一下。

    “這些……這應當是雁沐雪的字。”

    謝花謠看着看着,眉頭卻漸漸鎖緊了,手上也加快了翻看的速度。

    “怎麼了嗎?”她妹妹問。

    “……這些,這些如果是她的字……不對,和那封信上的字跡不一樣。”

    黛鸞問:“那封信,是她臨走前留下的那封?”

    “正是。但,怎麼會……沒有理由啊……”

    謝花凌嘆了口氣。

    “若真沒有理由,那倒好了。”

    “你們在說什麼?”黛鸞聽不明白了。

    “既然她自己要走,怎麼會讓別人來代離別信的筆?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說不定這些詩詞歌賦是別人抄給她的”黛鸞思考着,“不如將它們帶回去,給慕琬看一看。她一定最瞭解哪個纔是雁師姐的筆記。”

    “說的也是……我們還是快回去吧,免得別人起了疑心。”謝花謠挑了幾張紙塞進自己懷裏,有些慌張地左右看了看,催促他們趕緊離開。

    阿凌吹滅了蠟燭,三人出了門,又小心地將房門關上。鎖是阿鸞拿鐵絲撬開的——真不知道她隨身都帶了些什麼玩意。好在鎖沒壞,還能重新插回去。至於封條有些麻煩,她們小心翼翼地貼回去,把邊緣塞進門鎖的縫隙,大眼看上去就像是沒人動過一樣。隨後,三個人立刻離開了這裏,故作鎮定地回到了席間。好在連巡邏弟子與守衛也都在席上,沒人發現。

    “哎呀,這些孩子們可真不讓人省心。”謝花謠給會堂前看門的守衛弟子陪着笑。

    “小孩兒嘛,都喜歡東跑西跑的,貪玩兒多正常啊。好啦,快回去吧,菜都要涼了。”

    “兩位大哥真是辛苦了。等散了會,我去後廚給你們帶些熱飯。”

    “那就太感謝啦。”

    回到原來的座位上,謝花謠無比從容。另外兩個姑娘也裝作沒事人一樣,依然左顧右盼不肯安分。飯菜少了大半,不少弟子都喝了酒。慕琬倒還清醒得很,只是一直在推脫。鄔遠歸知道她不能喝,也不強求,只是一個勁地灌着自己。

    “你不知道啊”旁邊一個姑娘悄悄對謝花謠說,“遠歸本來是勸小師妹喝一點的,說是想看看她在外面闖蕩,酒量有沒有長進。但勸了兩三次,都被那位道長擋下來了。”

    “是呢”對面的師兄說,“我看啊,遠歸他別是喫醋了,灌自己生悶氣吧。”

    周圍泛起一小片鬨笑聲,離得有些遠,那邊的幾人應當沒有聽清。只不過鄔遠歸擡頭看了一眼,謝花謠衝他禮貌地笑了笑,絲毫沒有幹什麼虧心事的嫌疑。

    阿凌在另一邊拉扯着兩邊的師兄,問他們說:“你們剛剛都揹着我聊了什麼呀!”

    “怎麼就揹着你啦,你自己跑掉沒有聽的。也沒什麼特別的,就談了談那個道長。凜霄觀是嗎?聽說他們有些仙器,最出名的是一面鏡子,叫雲外鏡。不過都是些神話傳說罷了,也沒誰見過,誰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們剛也就隨便聊聊罷了。”

    黛鸞四下沒有認識的人,也沒有多說話。她一直看着凜山海的面龐——還是那樣平靜,靜得像沒有任何波光,也沒有任何倒影的水潭。

    但她瞭解他——十幾年下來,她能讀懂些山海身上的東西。她覺得,他在隱忍些什麼,同時也在懷疑些什麼。於是黛鸞又看了看鄔遠歸,他喝了些酒,笑得爽朗,卻毫無破綻。

    真不知道他們剛纔都說了些什麼。

    慕琬還笑着,笑得很開心。她很久沒見她這樣了。那些詩詞……真不知該不該交給她。慕琬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接着給師兄講旅途上發生的事了。可沒過一會,她的臉就有些泛紅了。黛鸞察覺到有些不對,連忙跑過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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