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白夜浮生錄 >第一百四十三回:無堅不陷
    沉睡的巨龍了無生息,像一具堅如磐石的空殼。

    他們環繞它的一週用了一段時間,最後,他們確認了這件驚人的事實。

    這是一條假龍。

    最終完全得以確認的人是祈煥,他終於找到龍頭處。它沒有任何鼻息,像是死去一般;它也沒有眼睛,那地方只是閉合的、有一條凹陷的縫隙。那縫隙只是一道單純的孔洞,眼皮下並沒有藏着眼睛。這很令人意外,硬要說,大概是難以確認它的材質,他們才誤認爲是真實的龍的部分。何況它太逼真了,即使是這樣冰冷的材料也能雕刻出十二分的神韻。

    他們還發現,這條盤起來的龍身,有許多縫隙。那是沒有完全重合交疊的軀幹,它們之間最寬的有二尺寬,足以讓一個成年人類鑽進去。

    裏面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

    “你在看什麼?”祈煥看着張望的白涯,“你該不會想進去吧?”

    “有點在意裏面是什麼。”

    “空的吧?我們還是快想辦法把它挪開,或者乾脆鑿開算了。不過是一條假龍而已,也鬧不出什麼事來。救人要緊。”

    霜月君來到旁邊,也沒有像白涯一樣把頭伸進去,只是在旁邊掃了一眼。

    “裏面有東西。”

    “什麼東西?”

    “有不一樣的水流。裏面的空間比預想的大。”

    “怎麼會?是有什麼法術嗎?”

    “我不確定。或許下面有更寬廣的空間,與一樓相連。”

    他和白涯討論起來,祈煥有些頭疼。

    “你們到底還救不救人了?”

    “這石材,是千萬年前層層擠壓、堆疊,在深海中挖掘出的,比鋼鐵還堅固。”霜月君敲了敲龍身,“單單從外部破壞,恐怕不大可能。我看了它的結構,以這個樣子盤踞,是有意爲之,它幾乎堅不可摧。”

    “你的意思是進去,然後從裏面找到破綻?”祈煥皺起了眉。

    “應當是的。既然外面沒有任何下手的地方,不如去裏面看看。要知道,任何兵器,都一定有脆弱的部分。只要瞄着那兒狠狠一擊,粉身碎骨,是輕而易舉的事。”

    霜月君說得輕鬆。白涯看了看手中那不能出鞘的封魔刃,思索了一下可行性。

    “那我去吧。如果不行,就把降魔杵遞給我。”

    “等等,可是……可——”

    祈煥欲言又止,總覺得這樣不太妥當,卻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你要去?那也可以。”說着,白涯將封魔刃塞給了他。但祈煥並沒有接過來。

    “不是……”

    “不是什麼?你不也很着急嗎,我們當然要想辦法了。”白涯不明白他到底在這個時候磨蹭些什麼。方纔最着急的屬他,可現在又吞吞吐吐猶猶豫豫的,未免令他有些煩躁。

    “萬一裏面有危險呢?萬一連接在一樓的其他陷阱裏?萬一這是個圈套?”

    祈煥也焦慮地辯解起來,腦海裏的思緒混亂極了,顯得有些語無倫次。他幾乎有一百個問題與一百零一個擔憂,唯獨沒有答案。他好像比之前變得膽小,變得畏畏縮縮。

    “你沒有我認識你的時候那麼有勇氣了。”白涯的臉色忽然沉了下來,“你當時要來南國,我沒有逼你也沒有攔你,即使你不來也無所謂。我看你那時的樣子倒是頗爲無謂,後來也知道你確實有兩把刷子,倒不是真那般無知無謀。可現在你在退縮什麼?不是要救人嗎?”

    白涯幾乎覺得莫名其妙了。他瞪着他,眼裏算不上憤怒,反而有些疑惑。他這樣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了,祈煥不知該如何解釋。

    “你出事兒了怎麼辦?”

    “我不怕啊?”

    “我怕啊?”

    “所以我去啊?這有什麼問題?”

    “不是,我把問題表示得這麼直白爲什麼你還沒懂?”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霜月君眉心微皺,心裏是覺得好笑的,同時又無奈地搖了搖頭,頗有幾分慈父的樣子。白涯看他那德行,沒被祈煥氣到,反而快被霜月君惹火了。

    “你笑什麼?”

    “我可沒笑。”

    “我聽你心裏暗自挺樂呵的。”61

    “你看不出來嗎?你們來時還是四個人,如今只剩兩人。不論你還是他,若是有去無回可就沒意思了。且不提能不能活着出去,死都死不到一塊兒去,聽上去着實悽慘。雖然……我是不在意這些。想必祈公子,有什麼不能說的理由吧。”

    面對霜月君的這番表態,祈煥倒是比白涯冷靜多了。他看了一眼霜月君,心情稍微冷靜了些。他微微頷首,搖頭,大概是在醞釀些什麼。

    “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理由。”他轉向白涯,“你知道,我不喜歡水——但在來到這兒,在與夜叉之前就不喜歡。”

    “是因爲你兒時那個溺水的少爺?”

    “不是少爺……是玩伴,朋友。”提及此事,他雖未逃避,但顯得有些疲憊,“他便是死於溺水——爲了我,爲了救我,你明白嗎?”

    白涯望着他,眼裏沒有太多起伏。

    “我是覺得你說那事的時候,有些問題。我當時說那少爺靈根不足,其實有些懷疑,只是懶得說。勤能補拙,再怎麼也不至於將自己淹死。我猜,的確是有什麼別的意外。”

    “是水鬼。”祈煥頓了頓,“水鬼索命。”

    “……所以他爲了救你,用蹩腳的陰陽術與它鬥爭?”

    “他沒有,他直接替了我。”

    “他替了你?”這倒是令白涯有些不解,“沒有做什麼反抗麼?他就這樣討厭自己的生活?如此一來……”

    “他……是反抗他的父母。不,也不是這樣。”祈煥搖了搖頭,“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給你們一一細說。我可不想看着你送命,像那個時候一樣!”

    看着他堅毅的眼神,白涯姑且能明白爲何他如此“優柔寡斷”了。但他還是在心中默默嘆氣,並對自己的打算毫無改變。

    “依你這麼說,柳聲寒也不能不救。”

    “我知道。”祈煥拉住白涯的袖子,“我們得一起去。”

    “那如果出了事,我們可就一個人也不剩了,你想清楚。”

    白涯誠然是不怕死的,說話也直接。但祈煥難道就是怕死之人嗎?他搖着頭,眼神裏有堅定,也有淡然,頗有種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氣勢。白涯微微皺眉,對這種“勇氣”不知如何評價,但他也沒有反對祈煥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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