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煙見狀，連忙掏出香帕，墊着腳尖親暱道，“太子哥哥，瞧你，出了這麼多汗，煙兒看了都心疼死了。”
她定，誰纔是和太子姻緣天定的那一個！
雲亦辭卻是頭一偏，避開了楚靈煙拭汗的動作。
楚靈煙的手僵在了半空，她眼中盈了淚，哽咽道，“太子哥哥，你是嫌棄煙兒了麼？”
“怎會。”雲亦辭笑容溫柔，“男女授受不親，孤只是不想壞了二小姐的名聲。”
可她是未過門的太子妃呀。
楚靈煙這句話尚委屈地堵在喉嚨，雲亦辭餘光看見楚靈塵舔了舔有些乾裂的脣，他撇下楚靈煙走了過去，將自己腰間的水囊接了下來，“渴了吧，我這還有點水。”
楚靈塵搖了搖頭，“臣女怎能用殿下的東西？”
雲亦辭直接將水囊塞進了楚靈塵的手裏，“出門在外，就不必拘泥於小節了。”
楚靈塵的確是渴得厲害，見雲亦辭堅持，也沒再拒絕，扭開水囊仰頭咕咚喝了一大口。
楚靈塵前世和戰友出任務，條件不好時經常和戰友共用一壺水，她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雲亦辭也坦坦蕩蕩，但這落在其他人眼裏，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高展和櫻之對視了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見了瞭然，比起身負鳳格刁蠻任性的楚靈煙，聰慧冷靜的楚靈塵更適合做太子妃乃至未來的國母。
楚靈煙都快將手裏的帕子揉爛了，此刻享受殿下的關懷，和他親密無間的，都該是她纔對！她是天命的鳳凰，而楚靈塵，一個本該匍匐在她腳下的廢物，憑什麼和她搶，憑什麼！
楚靈煙眼中淬出寒毒，早晚有一天，她會讓楚靈塵挫骨揚灰，不得好死！
“駕！”
不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馬背上的侍衛看見雲亦辭，連忙勒馬滑下，神色慌張，“太子殿下，不好了，涼州附近的柳縣爆發了瘟疫！”
什麼！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楚靈塵臉色沉沉，古代的醫療條件差，天災人禍之後，極易爆發瘟疫。瘟疫爆發時間之短，傳染範圍之強，死亡人數之多，不亞於一場大型戰役，所過之處，屍橫遍野，十室九空。
雲亦辭轉身往回走，衣角劃出了凌厲的弧度，“高展，宣柳縣縣令來見！”
回去的路上，氣氛凝重，就連一向沒有眼色的楚靈煙，都拉着一張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到了住處，楚靈塵撩起簾子，看見雲亦辭跳下馬，腳下生風地往裏走，看來是要商量疫病救治之事。
楚靈塵想了想，叫住另外雲亦辭，“太子殿下，且慢！”
雲亦辭停下腳步，回頭，“靈塵，怎麼了？”
楚靈塵走到雲亦辭身邊，目光冷靜，“殿下，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趁疫病消息還未走漏，從臨近各州府縣大量購置治疫的藥材。”
雲亦辭先是怔了
下，很快就明白了楚靈塵的用意。
柳縣瘟疫，朝廷會派送治疫的藥材和大夫下來，但遠水解不了進渴，最後藥材肯定要在周邊採購，但商人重利，若那些藥材商視人命如草芥，趁機哄擡物價，柳縣危矣。
“孤知道該怎麼做了。”雲亦辭目光溫暖，“萬事有孤在，你回去好生歇着。”
楚靈塵答應了一句，目送雲亦辭走遠，但身爲一名軍醫，眼見雲國百姓水深火熱，她如何休息得了。
方纔在車上，她問了櫻之，雲國如今雖有治療疫病的方子，但效果並不是很好，在她所處的那個時空，疫病已經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若能在此刻研製出現代的治疫藥，能挽救大片人的生命！
楚靈塵說幹就幹，她回去後，在書桌前坐了半天，默了一張方子出來，交給櫻之，“你去街上，看能不能將這紙上的藥都買回來！”
“是。”櫻之領命而去，她出了楚靈塵所在的院子，想了想，先去了雲亦辭那，將楚靈塵要她辦的事告訴了太子。
雲亦辭正在查看地圖，聞言淡淡道，“孤讓你過去，是讓你好生照顧大小姐的，今後她的事，你不必向孤稟報了。”
櫻之神色一凜，連忙應了聲：“是。”退了下去。
櫻之走出了門，才鬆了一口氣，當初太子派她去楚大小姐身邊，除了照顧她之外，更有監視之責，只是現在看來，殿下已經完全信任了楚大小姐。
櫻之很快將楚靈塵所要的藥材給帶了回來，楚靈塵在屋裏搗鼓了半天，直到月上中天，才上牀合衣睡去。
楚靈塵還處在剛睡醒的混沌中，她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道，“殿下怎麼了？”
“今早八百里加急送來皇上的聖旨，讓殿下務必治好柳縣的疫病，否則就要治殿下的罪。殿下現在執意要去柳縣體察民情，奴婢們攔都攔不住！”櫻之道。
楚靈塵瞬間清醒了，她掀開被子趿上鞋一溜煙跑了。
真是胡鬧，疫區可不是賊窩，不是誰武功高就能全身而退的！
還有，太子是皇帝的親兒子嗎？這世上哪有親爹將兒子往火坑裏推的道理！
她聽到都覺得不可理喻，也不知太子接旨時是何種心情！
到了雲亦辭的院子，遠遠的，正聽見楚靈煙委屈巴巴的聲音，“殿下，你要是出了什麼事，煙兒也不活了。煙兒求殿下，爲了煙兒，莫要以身試險！”
雲亦辭不爲所動，“孤意已決，你們誰要是怕了，大可以留在州府，孤不強求！”
“殿下！”楚靈塵氣喘吁吁地跑上來，“俗話說得好，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如今整個涼州都仰仗殿下，還請殿下爲涼州百姓保重自己！”
“靈塵。”雲亦辭輕喚了聲，“你說的孤都明白，但孤既擔了太子之名，就要行太子之責。孤，更不想讓父皇失望。”最後一句話，摻雜了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楚靈塵直視雲
亦辭的眼睛，那雙平日裏溫柔繾綣的桃花眼中，如今一片沉冷，她知道，今日在場的所有人，都攔不住他了。
楚靈塵笑了下，“殿下執意如此，臣女也無話可說，只求殿下去涼州的路上帶上臣女。剛好，臣女昨夜研製了些治疫的藥，興許能派得上用場。”
雲亦辭眼中一震，目光深深地望着她，“你不怕麼。”
楚靈塵瀟灑一笑，“當然怕，柳縣瘟疫情況不明，但如殿下所說，身爲醫者，救死扶傷是天職，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闖一闖！”
“好！”雲亦辭目光讚許，“既如此，靈塵就和我一道吧。”
高展和櫻之對視了一眼，皆跪下，擲地有聲，“請殿下帶上屬下（奴婢）！”
一旁的楚靈煙縮了縮肩膀，不說話了。
雲亦辭和楚靈塵肩並肩走了出去，櫻之起身，笑望着楚靈煙，“二小姐可要同往？”
楚靈煙強笑了下，“我……頭暈，就不隨你們一塊了，免得路上拖累了殿下。”
她是渴望太子妃之位，但也沒必要把命搭上去，堂堂丞相府嬌貴無比的二小姐，怎能去那種糟污地？
楚靈煙也不是很擔心太子的安危，國師不都說了，只要她這個未來國母在涼州，太子定能化險爲夷的。
櫻之暗自搖了搖頭，不怪殿下對大小姐另眼相待，這二喜歡殿下，她到底是喜歡殿下這個人，還是殿下尊貴的身份，恐怕只有二小姐自己清楚了。
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楚靈塵打量着閉目養神的雲亦辭，問，“殿下執意來柳縣，是在和皇上賭氣嗎？”
那一番慷慨陳詞，更像是在故意做給誰看。
雲亦辭勾了勾脣，語氣幽微，“孤看着像那麼不知輕重的人嗎？”
楚靈塵動了動脣，想說什麼，還是閉了嘴。太子是心繫百姓，但也絕不是個拿自身安危開玩笑的人，楚靈塵有一種直覺，太子去柳縣，除了治疫，應該還有別的原因。
但有些事，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險。
柳縣就在涼州西南方向，靠近青峯嶺，遠遠就看見縣門口重重把守的守衛，每人臉上都戴着面紗。
楚靈塵也從袖子裏抽出一堆面紗遞給雲亦辭和其他人，“這面紗是在藥水裏浸泡過的，能防傳染，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拿出來。”
隨行的侍衛如奉侖音，連忙戴上了面紗。
馬上到了城門口，守衛並沒有阻攔，像柳縣這種疫區，是隻準進，不準出的。
到了縣裏，和外面完全是兩個天地，寬闊的青磚路，鱗次櫛比的商鋪，周圍發黑的酒旗招子還可看出之前的繁榮。
但如今，地上躺滿了哀嚎的人，乾瘦如柴，每個人身上長了大大小小的膿包，有的流膿發黑，蒼蠅圍着轉，一股臭氣久久不散。
櫻之忍不住，轉過頭乾嘔了聲。
楚靈塵也皺了眉，這些染病的人難道不該隔離安置嗎？怎麼能任由他們隨意躺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