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中對劉妃的懷念頓時蕩然無存。
誰知道劉妃養了這麼多蛇，到底懷着什麼樣的心思！
“皇上，皇上饒命，饒命！”秋葉扛不住了，低頭求饒。
皇帝揮了揮手：“將人帶下去，至於劉妃，貶爲貴人，葬在荒野之地，不許受皇家香火供奉。”
處理完了劉妃的事，皇帝面露不耐：“行了，朕還有公事要處理，你們都出去吧。”
楚靈塵一步一步走下漢白玉臺階，劉妃是惡有惡報，但皇帝也是翻臉無情的典範了，之前還念念不忘，轉瞬就能拋諸腦後。
帝王家，或許本就無情。
因想得太入神，楚靈塵腳下一個趔趄，雲亦辭抓住她的手腕：“想什麼呢？”
“沒什麼。”
楚靈塵掙了掙，雲亦辭不放手，他直視前方道：“如果你是在介懷昨晚的事，是我孟浪了，我向你賠罪，你不用疏遠我，我也不會再逼你，我會等到你心甘情願的那一天。”
楚靈塵擡頭，望着雲亦辭線條流暢的側顏，心頭泛起陣陣漣漪，她感覺自己就是一隻青蛙，呆在溫熱的水裏不想動彈，等水沸時想跳出來，已經晚了。
“殿下。”高展不解風情地跑了過來，“貴妃娘娘有請。”
“靈塵，隨我去見見母妃吧，她最近對你可是很好奇呢。”雲亦辭笑道。
慧貴妃那裏已經來了個不速之客。
“娘娘，這是煙兒特意給娘娘做的玫瑰酥，娘娘嚐嚐。”楚靈煙遞了塊點心過去。
慧貴妃笑容慈愛，嚐了點，讚許道：“這麼多年，也就煙兒做的點心最對本宮的胃口了。”
“娘娘要是喜歡，煙兒天天進宮給娘娘做。”楚靈煙天真無邪道。
“那本宮可就有口福了。”慧貴妃笑道。
楚靈煙神情黯淡了些：“只怕到時候，煙兒就不能常伴娘娘左右了。”
“怎麼這麼說，可是誰欺負你了。”慧貴妃擔心地問，這些年，太子忙於公務，甚少陪伴左右，慧貴妃深宮寂寞，也只有楚靈煙在她身邊撒嬌扮癡，慧貴妃早把楚靈煙當半個女兒看了。
楚靈煙突然掉了淚：“等姐姐做了太子妃，煙兒日後在這京城，恐怕都沒有立足之地了。”
“你姐姐怎麼會做太子妃，本宮看中的太子妃一直都是你啊。”慧貴妃溫柔道。
楚靈煙撲進慧貴妃懷裏：“娘娘，煙兒也是最近才知道，什麼叫人心難測。姐姐生來有瑕，性格偏執，煙兒一直讓着姐姐，可姐姐卻在外造謠說煙兒欺負她，連太子殿下都信了姐姐的話，對女兒不冷不熱起來，還聽姐姐的慫恿，將女兒送回了京城。”
慧貴妃神情嚴肅起來：“你說得可是真的？”之前聽太子的描述，她還以爲楚靈塵是個端莊大方的女人。
楚靈煙爲難地點了
點頭：“煙兒不明白，姐姐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當年人人都說姐姐不詳，剋夫克子，父親想送姐姐入庵堂，是煙兒攔住了父親，姐姐如今卻反咬了我一口。”
還剋夫克子？慧貴妃眼前一黑，她也是看楚靈塵出身這十八年，楚家雙親俱全，權勢煊赫，以爲楚靈塵這‘不詳’的命格最多隻是對自身有妨礙，沒想到……
想想煙兒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楚靈塵在遇到太子前，一直弱不經風，不引人注目，遇到太子後，人卻意氣風發了起來。
人怎麼可能在短短數天內性格大變？只能說，楚靈塵之前是故意裝得柔柔弱弱的，博取太子的同情！
慧貴妃長出一口氣：“這樣一個八字極硬，狐媚惑主的女人，怎麼能呆在太子身邊？”她這個生母，就是拼着傷了兒子的心，也要讓楚靈塵從太子身邊消失！
楚靈煙打量着慧貴妃的表情，脣邊泛起一絲得逞的笑，又壓下，快得像是人的錯覺。
她心裏頭痛快無比，楚靈塵，有慧貴妃在，你永遠別想踏入太子府大門半步！
說話間，雲亦辭領着楚靈塵進來：“兒臣給母妃請安。”
“臣女給貴妃娘娘請安。”
慧貴妃眼神掃過‘心機深重’的楚靈塵，淡淡道：“起來吧。”
沒了眼角那塊疤，楚靈塵像是一下子長開了，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饒是見慣了後宮美人的慧貴妃也不得不承認，她和太子站在一起的時候，的確像是一對璧人。
只是這人品心性實在是讓人無法苟同。
雲亦辭眉頭也皺了皺。
楚靈煙略帶挑釁地望着她。
“大皇上這次賞了個貞樂縣主的爵位給你，又將你關進了罪奴所？”慧貴妃笑問。
“皇上賞罰分明，臣女感激不盡。”楚靈塵道。
“那本宮現在也該叫大小姐貞樂縣主了，縣主的確是個能幹的，但有時候太精明瞭，反倒容易誤了這卿卿性命。”慧貴妃意有所指。
楚靈塵像是沒聽出什麼似的，微笑道：“多謝貴妃娘娘指點。”
慧貴妃一拳打在棉花上，也不想再和楚靈塵多說，只道：“皇兒難得回一趟關雎宮，今日就陪母親在關雎宮用膳吧。”
雲亦辭應了聲，神情有些不虞。
膳房上菜很快，六道涼菜，十道熱茶，還有湯點各十，支了滿滿一大張桌子。
楚靈塵被宮女領着上了座，被孤零零地支在一旁，慧貴妃雲亦辭和楚靈煙的位置也是挨着的。
楚靈塵感覺好笑，慧貴妃這劃清界限的樣子，要不要這樣明顯？不過她心大，也餓了一晚上，拿起筷子就挑自己喜歡的悶頭喫，也不去管另一邊的風起雲涌。
雲亦辭這邊就沒這麼鬆快了，慧貴妃指揮楚靈煙：“本宮記得皇兒喜歡喫醬汁雞脯肉，煙兒，快給殿下夾一點。”
“是。”楚靈煙滿心歡喜地起身，羞澀地
挾了一塊雞脯肉到雲亦辭碗裏，“太子哥哥，快嚐嚐。”又面帶得意地望了眼雲亦辭。
雲亦辭將那塊雞脯肉撥到一邊，淡淡道：“母妃，楚二小姐是客，挾菜的事還是讓宮人們來吧。”
慧貴妃一臉責怪：“今日是客，今後就是一家人，你和二小姐早晚是要成婚的，讓她提前體驗一下大婚後怎麼照顧夫君，也沒什麼不好。”
雲亦辭一把放下了筷子，起身：“母妃，八字沒一撇的事，母妃就別掛在嘴上了，免得壞了二小姐的名聲，至於兒臣的太子妃，兒臣要自己選，不用母妃操心。”
楚靈煙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很難看，又泫然欲泣起來：“太子哥哥，煙兒做錯什麼了嗎？”
雲亦辭冷冷道：“二小姐很好，只是孤對二小姐並無男女之情，還望二小姐另擇良人，莫要在孤身上浪費時間。”
慧貴妃站起身，質問：“皇兒，你這是什麼話……”
雲亦辭打斷了慧貴妃的話：“兒臣突然想起，父皇指派給兒臣的差事還沒有做完，兒臣先行告退了。”
他走到楚靈塵面前：“你是要繼續留在關雎宮用膳，還是隨本王一起走？”
她要繼續留着，只怕會被楚靈煙聯合慧貴妃生吞活剝了，楚靈塵非常自覺地放下筷子：“臣女也告退了。”
兩人如來時一般匆匆離開，楚靈煙看着一桌子飯菜，手癢了癢，纔沒衝動將桌子掀翻。
本以爲在楚靈塵面前扳回了一局，她又淪爲了笑柄！
“娘娘，你看殿下……”楚靈煙撒嬌般跺了跺腳。
慧貴妃一臉心疼，將楚靈煙擁入懷裏：“別擔心，本宮會爲你做主的！”
楚靈煙面上點頭，心下嗤笑，太子殺伐果斷，又豈會任憑後宮婦人的擺佈，是她想差了，要讓太子哥哥注意到她，還是讓楚靈塵徹底消失比較好。
“方纔，母妃使勁撮合孤與二小姐，你……半點都不生氣嗎？”出宮路上，兩人並肩前行。
楚靈塵怔了一下，她不生氣，大概是因爲，她相信雲亦辭吧，相信他，不會爲慧貴妃左右。
這種信任，其實也是喜歡的一種吧。
“殿下。”楚靈塵頓住，擡頭認真地望着他，“你昨晚說的話，我仔細考慮過，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我答應殿下，與殿下長相廝守，只是若有一日，殿下不願遵守今日的諾言，背棄誓約，另有新歡，也請殿下提前告知，放我自由，從此江湖深遠，各不相干。”
雲亦辭眼中漸漸流露出狂喜，他有點手足無措地握住了楚靈塵的手，在她額頭上蜻蜓點水地一吻：“不會的，不會有這一日的。”
永遠不會有。
出了宮門，楚靈塵纔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明明纔在宮裏呆了一天多，可經歷的事，卻讓她有過了三個春秋的感覺。
“楚姑娘！”一道人影奔了過來，附上一張大大的笑臉：“可算是等到你了！”
“謝墨。”楚靈塵橫眉冷對，“你不在家好好養傷，到這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