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安聽罷這番話，只是稍稍斂了斂眸光，難辨情緒：“半路將公主劫走，是你的主意？”
“是。”楚靈塵不懼他，直直迎着他的目光，本就不打算隱瞞。
“和親事關重大，眼下你如此輕描淡寫，想必是不知道接下來需面對如何局面。”
彼時楚靈塵輕輕掃了他一眼，他的語氣不重，但短短的話擲地有聲，她本也料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但不及他所說的衝擊力這般強烈，一時間讓楚靈塵啞口無言。
“和親事關兩國邦交，現在一切尚未被察覺，也不過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若是陛下降罪，必然是需你擔起罪責。”
雖然她與顧清安自他當上國師前便有交集，但所謂國師定是不能徇私枉法的。
本以爲他要以此身份說教一頓，再去雲帝那裏告發她，卻沒料到他似乎並沒有那樣的想法。
楚靈塵還沒反應過來如何回覆，只聽他繼續說道：“太子殿下貴爲人中龍鳳，但你我皆知其處境之艱難。若是東窗事發，他又能護你幾分？”
話止，便只剩滿室靜謐，唯獨盆景中假山瀑布上的流水聲一直流淌着，纔不至於過分寂寥。
良久，楚靈塵執着涼了些許的瓷質茶杯，緩緩開口：“的這些我都想過，但做了便是做了，本也不打算推卸責任。”
“何況五公主到底是雲國的公主，你讓她奔赴萬里往西涼去，至此後便再不得返回，這對她何嘗不是一種不公？”
面對楚靈塵的質疑與反問，顧清安的眸子也未擡起幾分，只兀自倒了杯新茶，推至她面前，才道：
“人各有命，既是佔了公主之位，便擺脫不了和親的命運。若她不嫁，便要有人替嫁。你可說替嫁之人便是所謂公允？”
“你就不怕最後和親之人換成了你？”顧清安語調清冷，他似溫吞地說着，卻給楚靈塵一種步步緊逼的錯覺。
楚靈塵思忖片刻後便搖搖頭，方纔的凝重有了些許舒緩：“我心悅太子便是信他的，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一次了。既能解決一次便一定能解決第二次，所以我不怕。”
此時楚靈塵滿心只想着雲亦辭，卻忽略了眼前之人略有些閃躲的目光，有轉瞬即逝的異常。
見對方遲遲不開口，楚靈塵又添了些話語：“若是小國師已經決心去陛下那裏揭發此事，便無需喚我來旁敲側擊地打探消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亦不當縮頭烏龜。”
楚靈塵說罷，心下只覺得再無說下去的必要，便施了禮，正要起身準備離開。
誰知此刻顧清安忽然叫住了她，他也支着矮几站了起來：“無需我揭發你，此時也瞞不下來。不只是你，太子殿下、五公主，以及所有涉事之人，都無法全
“我知道，但事已至此，我再無選擇，也無需選擇。因爲若是倒退重來，我也義無反顧。”楚靈塵目光堅定，這番話也表明了她的決心。
聞言，顧清安欲言又止，是猶豫了許久才微微張了張嘴，前事不提，似乎有些沒頭沒尾的：“你可知這樓喚什麼名字？”
“不知。”楚靈塵眸光中帶了些許疑惑望向他，自是不明白他忽然跳轉的話題。
顧清安理了理身上有些發皺的衣袍，又自顧自坐了回去，楚靈塵站在一旁望着他，也絲毫瞧不見他有任何窘迫。
“此樓喚攬月臺，倒是與師尊的占星遙相呼應了。”自楚靈塵見他到現在，她才瞧見顧清安那冷若冰霜的面龐上，有了些許笑意。
他口中的“師尊”應該就是老國師了，這會忽然在楚靈塵面前提起，更讓楚靈塵只覺一頭霧水。
“樓可名攬月，卻難攬人心。”他的神情變化極快，方纔初初見着的笑容，就回已經消失殆盡了。
楚靈塵不懂，但也不做無謂的評價，只當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並未放在心裏。
她只見面前之人垂着頭，似乎在懷念往事，整個人都陷入到某種情緒之中，難以自拔。
“若無其它的事情，那我便先離開了。”至此，楚靈塵也沒弄明白他叫自己來的目的，但她不願追究也不願打擾他，只想儘快離開這個令她不自在的地方。
這次顧清安沒有阻攔，只任由楚靈塵向外走，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的背影，到最後楚靈塵也未曾回頭，末了便直直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楚靈塵走出木屋時，外頭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天色越暗，呼嘯而過的風便愈發凜冽，她摩挲着雙臂，快步往攬月臺下去。
攬月臺下，方纔載着三人前來的馬車還停留在原地，倒是裏外都空空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過了會，楚靈塵似是聽見有人在喚她，她一回頭便看見朝着自己跑過來的櫻之。
“小姐，您可算下來了。眼下風大得緊，我給您披上。”櫻之說着，便要將手上的小鬥給楚靈塵披上。
那小鬥暖和極了，但楚靈塵瞧着有些陌生，遲疑片刻問道：“這小鬥可是我的？怎麼好似從未見過。”
聽得楚靈塵問起，櫻之便附耳回答道：“小鬥是明王殿下瞧着風大，命人快馬加鞭去買來的，合身與否尚且不提，就當是湊活一會，擋些風去也好。”
“那便替我謝謝明王殿下。”雖然總覺得有些不妥，但都已經披上了，也不好取下來，何況眼下風大得緊，楚靈塵的小身板也招架不住，“說起來明王殿下呢？”
“殿下去偏殿避風了，奴婢不願去，想在這裏等着小姐。”櫻之如實回答道。
“好，那我先上馬車，還麻煩櫻之去請回明王殿下，我們該回去了。”楚靈塵吩咐聲，等櫻之離開後，便先進了馬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