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棋子落定,若是此刻旁側站了人,便能清楚直到華陽真人留了後招,並非是拼盡全力的,而是在和顧清安周旋,並未一擊致命,但卻一點一點蠶食對方的勝算。
顧清安也發現了自己處於劣勢,但他並未自暴自棄,每一字落得格外小心,知曉此刻稍有偏頗便滿盤皆輸。
不知爲何,顧清安覺得自己今日有些不大對勁。
因爲從前居住在岐凌行宮之中,也不少與華陽真人對坐博弈,從前也不見自己差華陽真人太多,但今日總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縈繞在心頭,這叫他微微蹙了蹙眉。
他的不同華陽真人也隱約意識到了,但並未直直戳穿他,而是一步一步,循循善誘,想讓他平靜些許。
今日來時,顧清安一走進來,華陽真人便覺得他周遭籠罩了一陣焦慮,看似仍舊雲淡風輕的,卻已經大有不同了。
從前的顧清安不論遇上什麼事,只要是見華陽真人時,都是端端正正並且毫不迫切的,今日卻覺得他格外浮躁,似乎及其渴望要將事情解決。
但往往是這般浮躁,最是無法將事情看個明白、看個通透,所以華陽真人拉顧清安來同自己下棋。
本以爲在下棋的時候能叫他沉澱下心中的那團火,華陽真人感覺得到他在努力沉澱,卻耐不住那團火來勢洶洶,算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罷,豈是他想抑制就能抑制的?
這樣的情況放在顧清安身上是及其特殊的,若想解決這個事情,必然不能着急,華陽真人就用棋磨他,待顧清安能將自己的本心看明白之後,纔會着手解決他的心病。
而坐在對面的顧清安,似是錯了一步棋,後一步棋思索的時間長些,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但卻發現實在困難,困難到連下一步棋到底該走哪裏都毫無所知。
本是一路規規矩矩地走來,都未曾有半點脫出掌控,卻不想就是在那一瞬間,出了差池,叫人深陷沼澤,無法自拔。
眼下棋盤之上是這樣的局勢,顧清安真正面對的也是這樣的局勢。
最後,他手中執着的那枚黑子終究是沒有落在棋盤之上,他握着黑子的手無力垂下,最後黑子從他指間滑落,掉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一陣聲響,鬧不醒顧清安,卻叫華陽真人也將手中的棋放下了。
“徒兒,你今日心很亂。”
棋盤殘局尚未被人收拾,隔着桌案,華陽真人緩緩開口。
本是垂頭的顧清安緩緩仰起頭看向華陽真人,目光中有懊惱,有不解,有不甘,心中鬱結之強,叫他根本無法平靜下來。
“是徒兒無能。”顧清安嗚咽道。
“清安,爲師從來教導你,都是叫你首先沉澱自己,眼下你心亂如麻,不僅僅是你自己,就連爲師也無法助你一臂之力,你知道爲何?”
顧清安很羨慕,但他自以爲自己並沒有繼承到華陽真人半點從容,叫他愈發懊惱。
“徒兒不知。”
“因爲你此刻心中亂成一團,莫要說爲師,就是你自己,都跟們不知道鬱結所在。清安,看病是要先找出病因的,可不是胡亂開藥療傷,而是對症下藥。”
華陽真人這是在告訴顧清安應該自己先嚐試找到自己的困惑,若他也不知道到底在因何而低迷,那便是心病,藥石無醫。
緊接着便是無盡的沉默,顧清安聽從華陽真人的話,開始兀自思索起來。
追根究底,還是那次偶遇,自那以後便是無盡煩憂,在想忘卻之時又重新遇見,遇見之後卻又無法擁有,就似望而不得,似百爪撓心,這就是鬱結所在。
“師父,徒兒知曉了。”顧清安深吸一口氣,輕聲道,似是不願驚擾了誰,說得格外小心。
“知道什麼了?可否與爲師說個一二?”華陽真人眸光微動,緩緩望向顧清安,期待他繼續將話說下去。
之後是一陣沉默,不知是顧清安不願說,還是不知該如何說,華陽真人也不逼迫他,就叫他慢慢想,反正長夜漫漫,總能得到答案罷。
良久,才聽顧清安重新開口:“師父,徒兒想去尋她。”
這是顧清安的答案。筆趣閣tv手機端
自他們重逢,她便已心有所屬,所以顧清安知道自己會被拒絕,從未表明自己的心意,一直藏在心底最深處,從未表達,以至於鬱結於心。
他想,不論成功失敗,若是自己說出口了,是不是就會好些?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迎刃而解?也未可知。
總是要寫試上一試的。
這不是顧清安第一次向華陽真人表面自己的想法了,當面說過,傳來的書信說過,但都被華陽真人一一拒絕了,此刻也是如此。
“清安,你究竟還是沒有想個通透。”華陽真人有些失落,輕輕嘆了口氣,垂眸隱藏了自己的心緒。
他本不願干涉顧清安的決定,但他想往西涼去這一條,華陽真人永遠都不會答應。
但他此次並不直接拒絕,而是隱晦地詢問道:“你可是想清楚了?清安,眼下是如何光景你我都清楚,占星樓上瞧的難道不夠真切罷?你再回去瞧瞧,過些日子再來尋爲師,此時急也不來,爲師希望你沉下心,好好想想。”
顧清安知道華陽真人此番話已經說得夠直白了,可除卻去找楚靈塵,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解決眼前的不安,再等下去,只會叫他想去尋人的想法愈來愈迫切。
“師父,徒兒喜歡她,喜歡靈塵。”顧清安忽而囁嚅道,語氣堅定,似是已經下定了覺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