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問心求心 >第十八章
    “越兄不剛剛探訪了三生閣嗎?”練傲寒鬆了鬆花土,看似不經意的問。“是我失禮了,不過我真的沒有要窺探的意思,只是想從那溜進來找你,誰知道你家的守衛太過嚴密,我剛下牆頭就被發現了。”“我在高處設了瞭望哨,這忘川樓內的一草一木,一舉一動都有人看着,莫說進來一個人,就是貓都會被發現。”“練樓主不愧是練樓主,實在是精明。”“越兄,”練傲寒停下手中的事,起身面對越懷瑾,認真的說:“三生閣是我忘川樓的祕密之地,越兄所見的大多都是悲苦之人,三生閣甚至是他們最後的容身之地,拜託越兄萬萬不可讓外人知曉。”“這是自然,只是”越懷瑾欲言又止,但還是問道:“她們這些婦孺都是什麼來歷,怎麼會無處可去?”“江湖險惡,她們有的曾經是門派宗主的親眷,家主倒臺後遭到追殺,有的是因爲親人作惡,惹得衆人討伐,有的是知道了一些人的祕密遭到追殺,等着她們的就只有死,所以她們只能隱性埋名苟活在這三生閣內。”“忘川樓明面上只買賣消息,但誰都知道暗裏還接着收錢殺人的買賣,那些應是被追殺的對象,而姑娘卻把她們藏了起來。”“越兄聰慧,着實瞞不過。”“你非但沒有殺他們還保住他們的性命,給予安生立命的地方,姑娘仁善,在下佩服。”越懷瑾抱拳彎腰施了一禮,練傲寒伸手扶住他抱拳的雙手,“受不得。我並非良善之輩,只是那婦孺何辜?”

    越懷瑾見那清冷的美目中淡淡流出了悲慼,言辭舉止得體,毫無波瀾,分明是個好女子,卻處處受人非議,而不辯駁,一張面具遮掩住自己的喜怒哀樂,活生生裝成一個煞神,她是有着多少的苦衷,她又獨自吞了多少苦楚?越懷瑾忽地感到心疼,不忍美人難過,轉過話題:“練妹妹這種的是什麼花,又白又香的,我還從沒見過。”越懷瑾低頭賞花,那翠綠的葉子間,開出了一朵朵小而雪白的花。花瓣極小,給人一種小而淡雅的感覺,花瓣中有一個個小小的,嫩黃的花蕊。微風吹來,白色小花散發出一陣陣淡而不膩的清香,香氣不似牡丹玫瑰那般濃烈,香得淡雅,也香得合宜。讓人的心都感受到那種清幽潔白。“此花名曰茉莉,盛產於閩州。在其他地方必須悉心栽種,才能存活。”談到花,練傲寒平靜的語氣裏總算有了些波動透出幾分喜愛之情。越懷瑾道:“你這花養得好,美而不豔,香而不妖,着實稀罕。可否送我幾株?”“此花離了家鄉就弱了許多,如今更是萬物生長的時節,不可移種,不如我贈越兄一些花種,只要悉心照料,今年也能開出花來。”“好,你看。”越懷瑾從腰後拔出烏蕭,“我把它帶來了。”練傲寒露出一絲喜悅,在水桶裏匆匆洗了洗手才接過烏蕭,免得剛動過泥土的手弄髒了蕭。越懷瑾看在眼裏,想來這烏蕭對傲寒而言是極重要之物,如此珍視,這烏蕭一定有着不尋常的意義。“多謝。”“你我之間還講這些也顯得太生分了。”

    “越兄這邊請。”練傲寒引他進了院內的小亭。二人在亭內對坐,桌案上擺着一把瑤琴,黑漆面,琴漆有斷紋,琴尾綴黑白相間的流蘇,古韻淡雅。琴旁擺着瓷制酒壺,練傲寒斟滿一杯,遞至越懷瑾桌前,做了個請的手勢,越懷瑾端起酒杯聞了聞,香氣細緻、柔和、沉靜,給人安閒舒適的感覺。美酒入口,烈而不辣,醇厚悠長,比那些瓊漿玉液更勝上幾分。“此酒可是自天上來?”越懷瑾打趣道。“越兄說笑,這是我自釀的。”越懷瑾彷彿看到眼前坐着一個寶貝,“你這釀酒就是一絕啊。”“越兄過譽了,家中有一長輩,善於此道,我只是向他學了幾分。”二人又飲了幾杯,練傲寒頓了頓,還是問出了口:“若有一事難分對錯,不知如何去做,怎麼辦?”“那就問問這,”越懷瑾拍了拍心口,“問你的心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只要初心無錯,就照自己的心意去做。”越懷瑾看着她的眼睛,鄭重地說。“那若結果不如人意呢?”“不到最後你怎知不如人意,就算最後不如人意,至少做了你想做的,至少待他日不會悔恨當時無動於衷的自己。”

    練傲寒不再答話,給自己斟滿一杯酒,仰頭飲下。越懷瑾看着她有些不同尋常,究竟是何事能讓她如此無從抉擇。安靜了片刻,練傲寒解下面具,放在了桌角,眼前的美人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淡雅清貴的氣質,攝人心魂,身上散發的冷傲之氣令人可遠觀而不敢褻玩,又讓人不能不魂牽夢繞。越懷瑾看得癡了,“越兄?”越懷瑾回過神,“好看。”那些形容美人的詞越懷瑾覺得通通都配不上她。練傲寒站起身,轉向亭外,望着遠方,“我從未在外人面前露出這張臉。”“你何止從未在外人面前露出你的相貌,你更未讓外人看到過真正的你。”練傲寒轉過身,“你爲何要讓世人覺得你是個……是個狠毒的人。”“越兄想說的是心狠手辣,十惡不赦。”練傲寒微微一笑,似是自嘲,更是淒涼。“若無這名聲,我怎當這幽冥客?又如何建立這忘川樓?”“明明是隻羊非得裝作一匹狼,你的本事不小,完全可以光明磊落地走正道建立屬於自己的宗門。”“名門正派的拘束太多,一舉一動都要受江湖評論的限制。何況與那些打着名門正派的幌子做邪魔歪道之事的人爲伍,我嫌惡心。至於那些所謂的正派名聲,我壓根不稀罕。”練傲寒轉頭看向園內遍開的茉莉,“況且我本就非善類。”“確實,名門正派無不看重清名,反而受制於清名,舉手投足皆要受世人評判,實在拘束,要是我能選,我倒願意做個像你這般的邪魔歪道。”越懷瑾端起一杯酒,走到練傲寒身邊,練傲寒接過,一口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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