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良田喜事 >第十九章 迴歸
    劉三爺指着擺滿了各色菜品的桌子,打趣道,“再不喊你來幫我分擔一些,我怕上岸回家就沒人認識我了。我家兩個小兒女一定會說,走的時候是爹爹,回來的時候怎麼變成肥豬了?”

    他這般拿自己開玩笑,果然逗得董蓉笑得咯咯有聲。

    先前兩人也不是沒一起喫過飯,所以,董蓉也不客氣,洗了手就坐到了劉三爺對面。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喫喝,一頓飯比往常所費時間長了很多,但菜色卻只吃了不到一半。董蓉掃了一眼依舊滿滿的菜盤,也覺有些心疼,暗暗盤算着以後不能再悶頭不顧,這般浪費喫食了。

    劉三爺見她如此模樣,猜得目的達成,於是揮手示意劉管事上前,“把剩菜端下去吧,讓人泡壺好茶來。”

    劉管事應了,轉身招手示意守在角落的丫鬟上前,很快就清理了桌子,又端了一壺熱茶放在窗前的雕花檀木小几上。

    董蓉手裏捧着一隻青花小茶碗,一邊喝茶一邊望着遠處海天,良久之後扭頭同劉三爺道謝。

    “三哥,我知道你請我一同用飯的好意,以後定然不會如此糊塗了。”

    劉三爺無所謂的擺擺手,掃了一眼她瘦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臉,略帶憐惜的責怪道,“船上倒是不差這些食材,只是怕你這麼累下去,對身體有礙。想必你上岸後,還有許多事情要忙,這時候正要養精蓄銳,怎麼反倒整日奔忙?”

    董蓉心裏感激他待自己一片赤誠,低頭真心道謝,“多謝三哥勸誡,我以後不會了。”

    劉三爺點頭,想了想還是問道,“咱們相識也有幾月了,你若是有何難處,儘管說與我聽。我們劉家在大齊也算有些勢力,你就是身負血海深仇,我想必也能幫上一兩分。”

    “三哥,”董蓉心下有些猶豫,但想想自家全面退守的局面,還有無所不在的彌勒教衆,她還是把傾訴之意忍了回去。

    “不是我不信任三哥,實在是事關重大,我的仇家勢力極強。若是三哥是個遊俠還好,我定然請三哥幫忙,但三哥身後還有劉家,若是不慎連累家族遭難,這讓我心如何過意得去。所以,三哥的好意,小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但還是不要追問了,小妹家裏如今也有了準備,定然不會再像先前那般喫虧了。”

    劉三爺聽她如此說,也不好再勸說,只得應道,“那好,再有大半月就要回到大齊了。到時候,你若想離開,一定要同我說一聲,不可突然離開。”

    “當然,三哥是小妹的大恩人,小妹怎會做出不辭而別的失禮之事?”

    兩人說着閒話兒,喝着茶,海風輕輕吹進窗口,晃動着窗邊的紗簾。遠處海天連接一處,碧藍幽深,偶爾有海鳥在船側盤旋鳴叫,不知名的大魚躍出海面,一切都是那麼平和寧靜。董蓉難得暫時忘記了身上揹負的仇恨,同劉三爺說起了那些關於海的童話故事。劉三爺聽得有趣,也撿了幾個聽聞過的趣事,一時間兩人倒是說得熱火朝天。

    日出日落,轉眼又是二十日過去了,船隊遇到的中型漁船越來越多,這也預示着陸地就在不遠處了。董蓉早把小小的包裹收拾好了,一些用不到的針線盒,胭脂水粉啊,都送給了兩個廚娘。她只留了一些碎銀和兩套換洗衣衫,另外又找劉管事要了一套小管事們常穿的藍布衣褲。

    待得衆人因爲看見地平線而歡呼雀躍的時候,她就默默用布條纏了胸口,換上藍布衣褲,綁了男子髮髻,然後把包裹背在身後準備下船了。

    劉三爺許是早料到這一點,坐在前艙裏等候,待她進來就仔細上下打量半晌,末了笑道,“怪不得這些時日你就不曾刮眉描畫,原來是爲了扮成男子裝束。”

    董蓉學着農家後生的模樣,憨憨一笑,抱拳行禮,粗聲粗氣應道,“劉三哥,小弟這就要告辭了。此去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劉三爺哈哈一,想起這幾月兩人相處比兄妹還親,倒有些捨不得,再一次勸道,“妹子,你不如隨船一直到福州再上岸吧。我們劉家經營福州多年,就是官府那裏也能說上話。”

    董蓉卻是搖頭,她越是感激劉三爺一路照顧的恩德,就越是不肯再連累他,“三哥不必多說,小妹在這裏上岸自有考量。若是將來家裏事情了了,小妹一定去福州探望三哥。”

    “那好,既然你都思量妥當了,我也不多說了。”劉三爺一擺手,示意劉管事端着托盤走上前來。他當先拿起一把半尺多長的匕首,“唰”得一下拔開刀鞘,露出裏面寒光凜凜的刀鋒,正色說道,“我對妹子的仇家也有些猜測,你此去定然會有危險。這把匕首贈你防身,關鍵時刻許是能護你一時平安。”

    董蓉眼裏閃過一抹喜色,她雙手接了過去,仔細翻轉看過,讚道,“真是一把好刀,那我就不客氣了。”說着話兒,她就把匕首合上,插進了右邊的靴子裏。

    劉三爺點點頭,又從托盤上拿過一隻小小的棉布護腕,護腕上縫製了一個個小小的口袋,口袋裏插着一些五顏六色的扁瓷瓶。董蓉好奇,問道,“這又是什麼好東西?”

    劉三爺親手撩起她左臂的寬大衣袖,然後把護腕綁在了小臂上,低聲說道,“白色瓷瓶裏裝得是止血藥,綠色瓷瓶裏是麻軟散,紅色瓷瓶裏是鶴頂紅,藍色瓶子則是解毒丸。你一定要記牢了,路上留着防身,切記不可婦人之仁,若有危險,寧可錯殺也不可心軟。”

    董蓉聽得鼻子泛酸,沉默半晌,突然彎腰行了大禮,“三哥如此厚待,小妹真是不知如何才能回報萬一。”

    劉三爺趕緊扶了她,嘆着氣又拿起托盤裏最後一隻荷包塞過去,說道,“這裏還有些散碎銀子,你留着做盤纏吧。我別無所求,人生得一知己極難,只盼你一路平安,若是閒暇就派人送心到福州報個平安。”

    “是,三哥,小妹一定不會忘。”

    董蓉偷偷抹了一把眼淚,極力裝作歡喜模樣打趣道,“三哥,你總說平生從未做過虧本買賣。如今這又送藥又送盤纏,就不怕我一去無音信,你可算是賠個徹底了。”

    劉三爺哈哈笑道,“那可不見得,興許你這筆買賣是我經手生意裏最大的一樁呢。”

    兩人這般說着話都是笑了起來,眼見陸地越來越近,天色也暗了下來,董蓉就下了大船,坐上小船上岸了。劉三爺站在窗口遠遠見她擺手,也是揮手示意,末了低聲吩咐道,“傳令下去,停靠一晚,明早你親自上岸打探,我要知道董家商行這幾月的所有消息。”

    劉管事剛要躬身應下,突然好似想起了什麼,擡頭問道,“三爺難道猜測這曹娘子是董家之人?”

    劉三爺點頭,慢悠悠應道,“除了董家那一位奇女子,我想不出還有誰家婦人會是這般模樣。”

    劉管事想起自家那位一直以這位董夫人作爲勁敵的大老爺,若是知道此事會是何等驚訝,忍不住低笑出聲,轉而下樓去吩咐船工們靠岸了。

    董蓉不知劉三爺已是猜得了她的真實身份,當然就算知道她也不會如何驚恐。畢竟相識幾月,劉三爺心存善意還是惡意,她還能清楚分辨,就衝着臨別相贈的護身之物,她也會一輩子感念他的恩德。

    安州港,作爲大齊三大港口之一也很是繁華。白日裏人聲鼎沸,船隻出入,到得夜晚纔算找回一點兒寧靜。但街面上依舊行人不斷,偶有小販高聲販@賣些小喫食用物,酒樓裏也聚了許多食客,推杯換盞,歡聲笑語。

    董蓉從港口一路走過街市,想了想就選了一家門面乾淨又大氣的客棧走了進去,店小二正捧了一碗麪蹲在門口邊喫邊看熱鬧,突然見得有課上門就趕緊放了碗熱情招呼,“這位客官,您是要住店還是打尖兒?我們後院還有幾間乾淨又寬敞的上房,竈間的火頭也沒熄,隨時都能做飯。”

    董蓉笑着塞了他幾文錢,粗聲應道,“天色已晚,自然是要住店的。勞煩小二哥給我找一間安靜的,再來一碗打滷麪墊墊肚子。”

    “好咧,客官,您隨我來!”小夥計得了賞錢,歡喜得眉開眼笑,討好的接過董蓉的包裹,一邊引路往後走一邊寒暄道,“客官您這是耽遠路而來啊?”

    董蓉點頭,隨口應道,“是啊,從濱州來的,打算尋些海貨販回去賺點銀錢養家餬口。”

    “濱州可是好地方啊,前日有個老客也是那裏來的。可惜他昨日就走了,若不然客官也能搭個伴兒。”

    “是嗎,那真是可惜了。”

    兩人說着話,一路穿過大堂來到後院,最後進了西北角的一間屋子。這屋子不大,但拾掇的很乾淨,董蓉還算滿意,放了包裹,就着屋角水盆洗洗臉。行船三個多月,最讓她盼望的就是好好洗個澡了,於是小夥計送了打滷麪來,她就趕緊要了熱水。

    小夥計笑嘻嘻下去了,很快就又送了一桶熱水一桶冷水。董蓉喫得飽飽,又洗的乾淨,終於覺得好過許多。夜裏躺在牀上,盤算着明日如何行事,最後不知什麼時候就睡了過去。r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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