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燕起長風 >第二十一章?繼續戰鬥的意義
    劉德彪所選擇的戰技很簡單“劈山式”,但難度也在這招式上,要想化解欺風二十四絕刀,他需要在每一記劈山式上灌注強大的極武之力,然後精準無比的劈到襲來的刀氣上,而且因爲這二十四刀幾乎是在數息內劈完,所以每一次留給劉德彪的反應時間都幾近於無,這需要劉德彪投入全部的注意力。

    “砰!砰!砰!砰!”正當劉德彪在全神貫注地對抗劈來的刀氣時,一聲淒厲的哀嚎突然震顫了劉德彪繃緊的神經,讓他在這一剎那分散了注意力,雖然及時將戰斧橫於胸前,但還是被最後的四刀狠狠地劈在了身上,刀氣強大的氣勁將他向後掀飛了老遠,一口血劍自口中噴出,顯然已經受了內傷。

    待到落地之後,一記斬刀已經橫在了他的脖頸之上,遠處幾名被跪壓在一旁的燕兵中,有一人臉色煞白,正用極爲羞愧的目光看着劉德彪,身後那個儒生正在陰惻惻地笑着,這一瞬間劉德彪便明白了,一股無可奈何的無力感在內心深處油然而生,耳畔傳來特木貼兒的聲音

    “不好意思,將軍,你輸了!”

    特木貼兒說完這句話,像是很隨意般揮動了一下手臂,“噗…”刀口入肉的的聲音傳來,是那名年長的都尉,依然還保持着跪姿,只是沒有了頭顱的身體已經傾斜在了地上不斷抽搐着,鮮血從脖頸的斷處還在汩汩涌出,而那還睜着眼睛的頭顱此時卻如西瓜一般在不遠處滾動着。

    一聲悶哼響起,那名臉色煞白的燕兵此時嘴角溢出着鮮血,明眼人都看出來他想咬舌自盡,但這只是徒勞,事實是就算你將舌頭嚼得稀巴爛,除了不能言語之外,還是能活得好好的。

    “值得敬佩的燕國勇士,來,將軍,我們繼續。”特木貼兒得意一笑,似乎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讓他倍感興奮,晃了晃手中的斬刀,悠然走回了自己最初所站的位置。

    艱難地站了起來,胸口四道明顯的刀傷展示着剛纔的兇險,高手之間的對決,勝負只在一線之間,現在這個狀態其實劉德彪心裏很清楚,根本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接下來的戰鬥基本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只會是讓對方像貓一樣逗着自己這隻瀕死的老鼠,但不同的是自己這隻老鼠連裝死都不能。

    投降從來都不會出現在自己的詞條中,劉德彪一直都是這樣認爲的,所以他依然忍住傷痛,燃放了自己的極武,等待着特木貼兒的攻擊。

    “嘭……!”

    毫不費力,兩招之後,特木貼兒的斬刀再次橫在了劉德彪的脖頸上,而這次戰鬥的代價,是劉德彪的右臂,鮮血已經侵透了他半邊身體,而那隻握着戰斧的右臂,已經脫離了這具身體,獨自躺在了數丈開外的地方,手中還緊緊攥着那柄戰斧,蓬亂的髮絲讓他原本剛猛的面容顯得極爲狼狽,血流夾雜着內臟的碎片伴隨着呼吸從嘴角點點溢出。

    又是一聲斬刀入肉的聲音響起,但劉德彪已經沒有力氣轉頭了,而在此時的歇馬鎮高高的牆頭上,卻寂靜得只有風聲。

    “營帥,讓我去,讓我去把彪子搶回來,讓我去……。”

    一聲突兀的哀嚎,瞬間糾緊了此地所有人的心,朱自明咚地一下跪在邱信腳邊,以額觸地,哀求着自己的上官能允許自己出城救援劉德彪。

    可面對自己的苦苦哀求,邱信只是面色鐵青的看着外面,這讓朱自明一時氣堵難忍,也不顧什麼上下尊卑,平時一貫沉穩的他竟如一名脾氣暴躁的悍匪般叫罵了起來

    “邱信,你個忘恩負義的混蛋,難道你忘了彪子當年是怎樣出生入死把你從死人堆裏刨出來的嗎?如今彪子被胡蒙人這般虐殺,你竟見死不救,你無情無義!無情無義!”

    罵過一陣,朱自明突然站起,提着鋼槍轉身而去,邱信急忙命令左右

    “攔住他!”

    瞬間十數人合圍而上,在一番亂鬥之下,終將朱自明按在了地上,等待邱信的發落,而朱自明此時依然在不斷掙扎怒吼着

    “邱信,你個貪生怕死的懦夫,放開我,你不敢去,我便自己去!”

    “唉,押下去,好生看管起來,莫讓他做傻事。”

    邱信哀嘆一聲,雙手將城牆摳得吱吱作響,站在這高高的城牆上,自是能將城外之事看得清清楚楚,劉德彪的每一個動作都緊緊扯動着邱信的神經,特木貼兒的殘忍讓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將也憤怒到睚眥欲裂的地步,他何嘗不想舍了這一身血肉,出城一戰,但身上有一份責任,守護大燕萬民之重任。

    “死很簡單,難的是活着……,彪子,是我邱信對你不住。”黯然轉身下了城樓,一支燭火在邱信的營帳中燃了一夜。

    城外聚集的胡蒙兵這時已經漸漸在自己的長官的指揮下有序地撤回了營地,空曠的沙土上,除了夜色與靈魂,什麼也沒有留下。

    夜色漸漸退去,東方漸露霞輝,在一片蟲語蛙鳴間,由遠及近地響起了一連串清脆的馬蹄聲,不久一騎身影出現在了視野之中,從他的衣着上可以知道此人是一名燕軍,而待到近來,雖然面容稍顯疲憊,但絲毫不減那輪廓分明的俊逸。

    燕無忌腦海中依然閃爍着昨夜離開後的畫面,兩股強大的極武激烈地碰撞着,令人震撼的衝擊,讓人驚歎的餘波,讓人就算離得很遠都能感受到那種強大,但讓燕無忌悲傷的是,那股金色的極武在第一次爆發強盛了一段時間後,便戛然散去,隨後的氣息越來越弱,讓人絕望,燕無忌知道那意味着什麼,所以他強迫着自己不要往那個方向去想,但心中的悲傷卻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一路行來,沒有見到有胡蒙侵入的痕跡,這讓燕無忌既感到安心,卻又漸生躁亂,若是自己的猜測有誤,那劉總兵的死就完全沒有了意義,而且……算得上是自己一手鑄成了此次突圍事件的發生。

    很猶豫,燕無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繼續前往餚關,第一次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猜疑,他也不知道這一封信函入了餚關,還會激起怎樣的波浪,不知所措用來形容現在的燕無忌再合適不過了。

    ……

    餚關大帥府,這裏說是整個燕帝國西北地區的軍事樞紐一點也不爲過,雖然已是深夜,但此時的帥府議事廳內,卻聚集着十多位身着帝國高級將甲的軍人,彼此左右顧談,像是在商議着什麼,不過片刻,一位身着金甲,內襯紫衫的老將手扶將盔大步走了進來,之前還在細聲交談的衆人便在這名老將出現的瞬間,恢復了端坐之姿,目光跟隨着老將的身形,一直目送他走到了上首的帥位之上。

    在西北軍的帥府中能有次威信的,便只有帝國第六軍團統帥,當今皇上的二叔——梁王燕護,帶着上位者渾然天成的威嚴掃視了在座的麾下將領,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從一旁的副將手中取過一封信箋,對着衆將道

    “今日傍晚接到駐防歇馬鎮的邱信急報,你們都看看。”

    然後環顧左右,將手中信箋遞給了右手下方首座上的一名將領,說了聲

    “澤中,你念予大家聽吧。”

    這名被喚作澤中的將領名爲張澤中,官居正二品驃騎將軍銜,領職第六軍團右都指揮使,恭謹地用雙手接過信箋後,站起來大聲念起,不待他念完,廳中已然傳來聲聲驚呼,顯然他們已經意識到了此次事態的嚴重性。

    待到張澤中唸完,燕護輕咳一聲以打斷衆將的私語,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信中所說,除歇馬鎮被圍一事屬實外,其他皆爲推測,所以你們也暫時不用有什麼感想,但既有此推測,而這種事情也不無可能,帥令!。”

    隨着燕護一聲“帥令”響起,廳中所有人立刻肅然起立,目視上首以待帥令的下達。

    “第一,各部立刻加派巡防部隊,擴大巡防範圍,每個地方的巡察次數每日不得低於五次;第二,各部所負責的城池即日起加強警戒,進入二級戰備狀態;第三,董平生何在?”

    “莫將在!”

    “着你率本部兩萬人馬,由定州出發馳援歇馬鎮,若遇胡蒙軍,能戰則戰,記住保住歇馬鎮爲第一要務。”

    “得令!”

    發佈完一系列的命令之後,燕護便打發了諸將離去,他卻還穩穩地坐在帥位上品着茶,看架勢似在等什麼人,再次喝了一口清茶,燕護輕輕將杯子放於桌上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吧,傍晚見你就知道你心中有事,此處沒有元帥和士兵,只有父親與兒子,來吧,給爲父說說有何心事。”

    燕無忌嘴脣囁嚅了幾下,終究還是開口道“不瞞父親,邱營帥信中所說的之事最初是由孩兒提出的。”

    “唉…”一聲嘆息響起,燕護已經知道了愛子心中的癥結,用盡量和緩的語氣問道“說說他們都有誰。”

    燕無忌搖了搖頭,道“兒知道的只有獨立營右衛親衛隊的百號弟兄以及……千總劉德彪,其他三門應該還有。”

    “有戰爭便會有犧牲,雖然這個理由顯得有些蒼白,但事實就是這樣,所以你也就不要太介懷了,劉德彪我有些印象,是一員難得的猛將,就這樣折了確實可惜。”

    “可他們的死,是孩兒一手造成的。”

    “一將功成萬骨枯,卻不見爲父腳下墊着多少骸骨。”

    屋裏的蠟燭已經只剩下了點點星火,悠悠的月色從門窗中溜了進來,匍匐在地上偷聽着廳中之人的對話,就這樣,一對父子,對着彼此被夜色染得模糊的面容,說着心中明淨清澈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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