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燕起長風 >第七十八章?局勢
    說完了輕快的話題,自然就該輪到沉重的話題了,就像開胃菜過了之後的主菜,這纔是整個廷議的重心。

    胡蒙的大軍已經在邊境集結了!

    這是西北前線歇馬鎮遞到餚關,又經由餚關轉遞的加急文書,按照時間來算,就算動用的是戰爭時期的最高級別傳遞速度,那從歇馬鎮到燕京城,也要四天三夜,所以當錦然手中握着這個文書的時候,他也不知道歇馬鎮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今日一早收到的,來自西北歇馬鎮!”錦然晃了晃手中的文書,上面硃紅的“加急”二字重重地敲擊着所有在場之人的心臟,因爲那是最高戰備的意思。

    燕國官方的文書,根據字跡的顏色來劃分事情的輕重緩急,一般的文書,使用普通墨汁書寫,所以是黑色,這種文書會統一經由各個驛站轉送,然後統一運抵京城,統一呈上。

    再高一級,則會在文書的封面上寫着“加急”二字,這種文書則會又由驛站專門配置的郵差傳遞,但不會太急,郵差在途中還是會休息和補給。

    至於最高級的,則是將“加急”二字改用紅色硃砂書寫,當驛站接到這種文書的時候,就會讓驛站中的郵差騎上最好的馬匹,人不下馬,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跑到下個驛站。

    因爲這樣的高強度,人和馬都會喫不消,所以下一個驛站會有另一個郵差騎着另一匹馬,攜帶着文書重複着上一位郵差的事情,如此接力,直到將文書送到燕京皇帝陛下的御案上。

    不過因爲現在的朝政還是由安平君全權處理,所以這些文書就都全部送到了他的手裏。

    錦然將手中的文書恭敬地遞給了監國的燕長風,接過文書的燕長風打開瞧了一眼,上面的文字不多,只需一眼就能看個完全,燕長風緩緩合上文書,輕聲道“還是請安平君說與大家聽吧。”

    “遵命”錦然淡然應是,然後掃了一眼大殿之上的百官,沉聲到“謹惠二十一年九月初四,胡蒙三萬大軍集結於燕蒙邊境,並偷襲了大燕設立於邊境之上的兩處哨崗,其用意不言自明。”

    雖然百官們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這一刻真的到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錦然話語剛落,就有一人站了出來,“稟監國長公主,稟安平君,胡蒙人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當初胡蒙圍我歇馬,殺我邊關將士兩百餘人,陛下以蒼生爲念,不願輕起戰火,是以讓可列有了可趁之機,哪曾想此人不思報恩,反而再次糾集大軍,覬覦我大好河山,如此行徑,與那恩將仇報的毒蛇何異!

    所以微臣提議,我們不該再一味的退讓,而是應該立刻集結大軍,反攻胡蒙,讓胡蒙人知道我大燕還是當年的大燕,還是那個可以把他們趕到斷天塹另一邊的那個大燕。”

    此言一出,得到了大多數朝臣的附和,這些年來,胡蒙的步步緊逼和燕國的一讓再讓使他們這些大臣們心中都憋着口氣,特別是從徽帝時期遺留下來的老臣,那時候的胡蒙人莫說敢如此觸摸大燕的虎鬚,就是大燕皇帝打個噴嚏,周邊諸國都得戰戰兢兢地派遣使者入燕京朝拜請安。

    今夕對比,這種落差不可謂不大!

    錦然心中一嘆,知道這一仗是無論如何都避免不了的,但關鍵就在於是被動防禦,還是主動出擊,亦或是防守反擊。

    這些不是憋着一口氣就可以決定的事情,也不是桌子一拍就能下定決心的事情,它關乎着大燕未來的國運,也關乎着大燕上下數萬萬人民的未來。

    一場戰爭,牽扯的東西太多,要顧慮的事情太多,要準備的事情也太多,而這些東西都離不開一點,那就是“錢!”

    大燕的國庫中這些年是在休養生息中積累了點盈餘,發動一次小型戰爭完全沒有問題,就算堅持個一兩年,精打細算之下也不是不行。

    但前提是投入兵力不超過十萬的小型戰爭,二十萬以內可以勉強支撐一年,若超過二十萬的兵力投入,那全國都會處於超負荷運轉之中,短時間內可能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怕就怕時間長,時間一長各種問題和矛盾都會爆發出來,到時候可就真的是一片混亂了。

    “是攻是守,在之前就已經下了定論,劉大人就不要再提了,我們現在要論的是如何防禦,以最小的代價,辦最大的事情。”

    一句話說得大殿之上一片寂靜,那位被稱作劉大人的官員,也只是喟然一嘆,然後緩緩退了回去。

    “稟監國長公主,稟安平君,微臣認爲若胡蒙此時南下,也不過是爲了劫掠定州而已,數量不會太多,我們只需要着令定州各郡,做好堅壁清野,約束百姓外出即可。”

    說話的是戶部尚書,對於戰爭,他其實比兵部尚書都更有發言權,因爲戶部就是大燕朝廷的管家,朝廷在戰爭中投入的一分一毫都是伸手向他要的,他深深明白戰爭中錢糧的消耗,就像是子母河的河水流入無妄海一樣,嘩啦啦的就不見了蹤跡。

    “還可令餚關那邊集結部隊,以防萬一。”兵部此時也站出來說話,在兵言兵,雖然財政喫緊,但戰爭不是兒戲,該調度的還是要調度,一點都馬虎不得,顯然戶部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並沒有出言反對。

    錦然點了點頭,作了總結道“你們的意思是,將定州堅壁清野,約束百姓,郡城之間只派斥候互通有無,堅守以待,餚關則作爲後援,隨時待命。”

    “正是”

    燕長風此時雖然還沒有輪到她表態,但還是忍不住出聲問到“那城外的百姓如何安置?”

    此時再有一人出列道“稟監國長公主,凡堅壁清野,城外百姓都會在官府的詔令下入城躲避,朝廷爲了安置這些百姓,各郡縣城中都有他們暫時安生的居所。”

    問聽此言,燕長風心中便將此時放下,之前她還以爲所謂堅壁清野就是保住城市而捨棄鄉野,如此是絕非她想看到的。

    可是朝堂之上的人沒有說出口的是,雖然官府確實有詔令,但是結果並沒有燕長風所想象的那麼美好,不可能每一位城外的百姓都能住進城中避險,畢竟任何地方,城外的百姓數量肯定比城中的百姓多得多,城中哪可能安置得下那麼多的人口。

    所以堅壁清野,能住進縣城中的,除了城中富貴人家的關係戶,就是各地地主,他們雖然在城中沒有關係,但出手闊綽,上下打點之下,沒關係也能生拉硬扯點關係出來,最後等這些人都安頓下來,還有空位的話,纔是那些跑得快的普通百姓。

    所以每逢戰時的堅壁清野,與其說是爲了保護百姓,不如說是爲了保存財產,而人命並不是放在首位的。

    當燕長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很多人都在心中哀嘆一聲,然後選擇了沉默,不知道是爲了那些即將喪生於胡蒙鐵騎之下的生命,還是爲了大燕此時的無能爲力。

    “此事,戶部擬出一個具體細節出來,越快越好。”錦然向上首位置的燕長風看了看,意思是在問對方還有什麼要說的,而後者則搖了搖頭。

    “散了吧”

    ……

    歇馬鎮外一騎飛馳而來,行至距離城門大約百丈的位置,那馬上的騎士迅速從身後腰帶上抽出一面紅色的旗幟,舉在空中前後搖動了三下,這是在向城樓上的人打着旗語。

    沉重的城門緩緩卸開了一條縫,遠遠看上去只是一條極小的的縫隙,但縱馬而歸的騎士卻毫不停留地催馬前行,直至消失在那條縫隙之中。

    凌亂在腳步聲在身後響起,那是歸來的騎士快速跑上城牆的聲音,燕無忌回身看去,那名回來的伺候除了臉色微白以外,其他並沒有什麼傷痕,心中頓時寬慰了不少。

    “老賈,沒受傷吧。”一上來,並沒有問軍情,而是問着受傷與否,這讓周圍的兵士和前來彙報的賈宇心中暖暖的。

    賈宇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而是張口道出了更爲緊急的軍情“胡蒙大軍在昨夜已經開拔越過了邊境,屬下一路尾隨,因爲他們全是騎兵的緣故,所以速度很快,屬下估計,在日落之前,就能在城牆之上看到他們的身影。”

    “來了!”這是在場之人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個想法,雖然都沒有吭聲,但皆是面色一沉,氣氛頓時顯得凝重了起來。

    “柳之覽”燕無忌呼着自己副手的名字。

    “末將在”一直跟隨在燕無忌身邊的柳之覽出列答到。

    “帶着老賈去見營帥將情況轉達給他,但有安排,立刻回來稟報。”

    “得令。”

    目送柳之覽和賈宇下得城樓,向着營帥邱信的府邸奔去,燕無忌再次將目光投向了城外,他可沒想過去瞧胡蒙人的影子,而是外面還有好幾隊斥候還沒有回來。

    柳之覽和賈宇來到邱信府上的時候,邱信纔剛從各營的防區巡視回來,自那日得知胡蒙再次於邊境集結軍隊時起,邱信每天都打着十二分的精神,佈防、巡視、激勵士氣、溝通餚關等等,每晚睡下之後,滿腦子還是當日所做之事,考慮着哪裏還有沒有注意的地方,哪些地方還做得不夠好等等。

    雖然已經過了午時,但邱信還沒來得及喫飯,簡單的用了一些喫食應付了飢腸轆轆的腸胃,又再次趴到地圖上研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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