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一些底層交易，裏邊充斥着各種勾心鬥角。
一旦被人知道自己勢在必得，就算對方不知道這東西價值多少，也會只管往高價裏要。
錢老爺子賣過不少寶貝，自然知道這其中道道。
聞言立即警惕起來：“你想要什麼添頭？”
古玩販子苦笑道：“叔，您別緊張成麼？你家又不是博物館，哪有那麼多東西給我騙啊？我就是求個心念通暢，您看着給點老件就成。”
“但一定得是老件哈。”
錢老爺子一想也是。
坐喫山空。
再多的寶貝也架不住三代人的喫喝。
這麼多年過去了，家裏的各種鐵器銅器早就被賣了個精光，瓷器玉器也被搜刮殆盡，就算是那些名人字畫也所剩無幾。
現在剩下的，都是些不太值錢的東西。
不過老爺子還是多留了一個心眼。
對古玩販子招呼道：“你跟我來，自己選一件吧。”
只要對方選中的，他就找個藉口留下來。
然後換個對方看不中的送出去。
這樣既能把畫賣出去，還能順便讓對方幫忙鑑定下自己的藏物，說不定還能找出什麼值錢的東西。
“哎，好。”
古玩販子樂呵呵答應，跟着老人走進裏屋。
程越推了推周曉玥，兩人也自來熟的跟了進去。
這是一間空屋。
裏邊有一口大箱子。
此刻箱子蓋已經打開，程越隔着幾米遠看過去，發現裏邊全都是一些舊本書籍。
古玩販子隨身帶着白手套。
雙手戴好後，彎下腰在裏邊慢慢翻動起來。
找了大約十多分鐘。
取出兩本問道：“叔，這兩本成麼？”
程越看過去，是兩份手抄本，一本是三國解析，還有一本程越不認識。
看品相都挺完美，但不像是什麼值錢東西。
老爺子瞥了一眼：“不行，這兩本不能給你。”
“爲什麼？”
“這是別人寄存在我這的，你還是拿本別的吧。”
完全是睜着眼說瞎話。
不過你能怎麼辦？
古玩販子泄氣道：“叔，您能別逗我嗎？要不您看這裏邊那些書不能拿，提前告訴我，我心裏也好有個數啊。”
老爺子乾咳兩聲：“這事兒是我沒說清楚，你先等一下。”
說着彎腰從箱子裏撿出幾本剛纔古玩販子沒挑過的。
大多是手抄，或者是有註解的印刷本。
“行了，剩下這些你隨便挑吧。”
古玩販子重新挑選。
這次只用了不到五分鐘，就選出另外兩本。
一本帶註解的詩集。
還有一份是手抄本。
程越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因爲他清楚看到那份手抄本的封面第一張寫的是《石頭記》六。
說起石頭記，可能有人不知道，但只要提到它的另一個名字紅樓夢，應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清乾隆帝四十九年甲辰（1784年）夢覺主人序本正式題爲《紅樓夢》，在此之前，這本書一般都題爲《石頭記》。
程越不認得曹雪芹的字，但他認的書封面的‘石頭記六’四個字。
這四個字跟手抄本里的字完全不一樣，應該是後來註解上去的。
字裏行間有些許男子的果決與霸氣，但也難掩其中的一點陰柔。
如果程越沒記錯，這字的主人應該是乾隆帝最寵愛的女兒。
喜歡穿着男裝，精於騎射，曾被乾隆帝慨嘆：‘恨你不是男兒身啊，否則皇位就是你的了’的那位十公主。
宮廷裏流落出來的東西。
而且十公主在歷史上也算是個名人。
雖然她的東西肯定比不得乾隆那些皇帝，但也比普通物件要貴上許多。
如果是十幾年後，這一本十公主註解的手抄本少說也能拍個八百萬。
現在雖然沒那麼值錢，但賣個一百多萬絕對沒問題。
古玩販子淡定問道：“叔，這兩本總可以了吧？”
錢老爺子已經反悔過一次。
這次要是再找藉口，那這買賣就真沒法做了。
古玩販子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被擁有精密視覺的程越看的清清楚楚。
這麼貴重的東西。
馬上就要被人以五萬塊的價格買走。
不對。
不是五萬塊。
光是剛纔那張畫就三十萬，這手抄本根本就是白送的。
羨慕嫉妒算不上。
但程越很想給他截胡下來。
可是古玩交易這一行，截胡是很受忌諱的，除非是拍賣交易，否則一旦有人看中某個物件，在確定放手之前，別人別說插畫，有些講究的連讓你旁觀都不準。
至於同時找三五個人，價高者得？
開玩笑呢？
做這些買賣的，哪個不是人精？
買的希望撿漏，賣的何嘗不等着別人打眼？
你找好幾個人一起談價格，別說人家不能同意，就算同意了，互相之間也會比劃眼色，到時候很可能被人合夥用更低的價格買走，更大概率是賣方喫虧。
尤其是碰到贗品，人家幾個互相瞥一眼，或者咳嗽一聲，你這交易就得玩完。
所以基本沒人幹那種壞了規矩又不討好的事。
現在程越想截胡。
但他不想自己動手。
於是戳了戳旁邊的周曉玥，用手比出一個拳頭。
“十萬？”
周曉玥瞪大眼睛。
拳頭可不就代表十麼。
程越點點頭，又比了個巴掌，然後捏起來。
意思是五十萬內只管搶。
古玩販子一般不會自己開店，他們收了東西以後還會往古玩店裏送，風險交給店裏，利潤自然也要分出去大半。
程越估計三十萬應該就是這個古玩販子的極限了。
出五十萬，是爲了萬無一失。
周曉玥有點不情願。
程越幾斤幾兩她還不清楚？竟然也敢跟人來玩古董？
別說五十萬，十萬她也捨不得。
“快去，再不搶就晚了。”
眼看販子已經掏出手機，準備轉賬，程越着急的推了她一把。
周曉玥這才氣哼哼瞪了他一眼。
猛地大喝：“慢着。”
她這一聲太突然了。
把古玩販子和錢老爺子嚇了一跳，尤其是錢老爺子，捂着胸口順氣道：“小玥，你幹嘛呢，想嚇死人呀？”
周曉玥答非所問：“錢爺爺，這東西你不能給他。”
“爲什麼？”
“因爲這人是騙子。”
“啊？”
錢老爺子楞了一下，他想過諸多可能，唯獨沒想過對方是騙子。
眼看就要轉賬了，難道他還能轉給自己假錢不成？
程越也不知道周曉玥準備說什麼。
時間緊急，他來不及一點一點教她怎麼去說，只能任由周曉玥自己發揮。
不過周曉玥確實機靈，而且察言觀色的能力比好多中年人還強，剛纔看了那麼久，她也多少猜到了些什麼。
於是胡編亂鄒道：“錢爺爺，這人的套路多明顯啊？他嘴上說要買你剛纔那張畫，其實看重的就是手裏這兩本書，不信你降價一萬把剛纔那張畫賣給他試試，看他敢不敢買。”
“這……”
錢老爺子賣過這麼多古董，明白再多警惕都不算過分。
可這畢竟是降價一萬。
萬一周曉玥的猜測是錯的呢？
這時候周曉玥又說了一句：“如果他真的敢拿四萬塊買剛纔的畫，降價的那一萬我給您補上，就當是買您這兩本書，錢爺爺您看怎麼樣？”
程越心裏鬆了口氣。
剛纔周曉玥說降價一萬的時候，他還有點緊張。
因爲那張畫確實值三十多萬，別說降價一萬，就算漲價一萬對方也照樣會買。
可是周曉玥又補充了這一句，程越就放下心了。
要麼對方不敢買，說明他眼力有限，沒看出剛纔那幅畫的來歷，純粹是爲了買這個手抄本才贅上那幅畫。
要麼對方降價買，說明對方只認出了那幅畫的來歷，但是不知道這手抄本的價值。
或者對方眼力確實厲害，兩樣都看出來了。
不過不管對方怎麼選，現在自己已經插進去了手。
接下來就看誰更捨得掏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