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這一瞬間，姜歌的頭腦卻是異常清醒。
那些記在腦海中的知識，完全不像是填鴨式的塞入，他每每想到什麼東西，就會有一連串的關聯信息涌現。
大量的奇思妙想在腦中炸開，一時間竟然讓他有種大腦放空的奇妙感覺。
“這殘局的難度之大，可謂是絕無僅有。
七星聚會，彷彿七劍懸顱，時時刻刻命懸一線。
最奇特的是，困境之中，彷彿隱有一線生機，但實際上生門、死門混淆，一步走錯，便是滿盤皆輸。
當然，也沒有誰能走對就是了……”
相比起盛氣凌人的齊潮陽，齊不渝待人接物的風格，卻很和善。心態上也極爲年輕，很多時候就和孩子一樣。
話語中雖然也透着刺撓，但聽起來更像是自信的調侃、揶揄。
他說完後，自己便退到了一旁，彷彿事不關己一般開始看戲。
然後……
就見姜歌一笑，伸出一指，搖了搖道：“十步。”
“只需十步，殘局可破。”
姜歌說得很輕鬆，就彷彿難倒了幾代人的疑難，在他眼中只是一加一的算術。
漫不經心的語氣中，透出一股毋庸置疑的自信。
“嘶……”藍笪川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頭皮又開始發麻，目光中卻滿是期待、八卦。
但整個大殿卻瞬間安靜下去。
在場其他人都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着姜歌。
“十步……他孃的，我是不是產生幻聽了？”
“迄今爲止無人能解的七星局，他竟然說只要十步？是他瘋了，還是他以爲我們瘋了？”
“我看他是誤打誤撞贏了齊潮陽，就自我膨脹，形成了認知偏差！”
“就是就是，真以爲自己是大師了？內心一片枯萎，沒有一點碧樹！”
姜歌的話，似一石激起千層浪。
譁然之中，大多數人都不看好姜歌，表示嗤之以鼻。
下一刻。
姜歌上前一步，隨意抓起一枚棋子，略一思考後，又是漫不經心的一丟。
隨後，更是看都不看一眼，便自顧自的抓棋、落子。
棋盤外，那些之前還一個個表示懷疑的人頓時看得呆住，張大了嘴巴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看着棋盤上不斷變化的局勢。
這也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按照正常邏輯來講，這個時候，姜歌應該站在原地，一籌莫展、不知所措纔對啊！
七步。
八步。
九步。
十步……
落子無悔。
很快，姜歌在解開死局後，便隨手把棋子扔回了盒子裏，拍了拍手，看着眼前完全逆轉的棋局微微一笑。
這一刻！
一旁的齊不渝臉色古怪，看着棋盤的眼神有些發直。
而大殿內此時竟是一片安靜。
之前還響起過的嘲笑聲，消失得無影無蹤。
整個大殿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集中在棋盤上，然後在棋盤與姜歌之間來回挪移，反覆自閉。
真正的鴉雀無聲！
無論是想要看姜歌笑話的，還是對姜歌不屑一顧的，此時此刻全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
良久良久之後……
最淡定的齊不渝不淡定了。
他先是略帶遲疑的揉了揉眼，然後猛然睜開。
沒有看錯，
不是錯覺，
棋局解了。
三百年來無人能解，被稱爲死局的七星拱鬥，被眼前的少年人，給完美破解。
前面就說過，齊不渝不是武道強者。
他畢生的心血、智慧，都傾注在棋藝謀略上。
這麼多年來，
他不止一次想象過，這盤棋局被解開時，會是怎樣的轟動？會是怎樣的激動人心？
如今，想象變爲現實。
卻出人意料的有些平淡。
呃……
主要是因爲解開死局的姜歌本人，似乎並不認爲這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態度隨意至極。
而這份平平淡淡的背後，是誇張到超乎想象的棋藝、謀略。
十步。
僅僅只是十步。
包括齊不渝在內，三百年來的所有棋道大家，都輸得乾乾淨淨。
這豈止是差距？
簡直就是致命的打擊！
“齊不渝竟……竟然輸了？”
“三百年的殘局，真的就這麼被姜歌破解了？是不是太隨意了點？”
“姜歌不僅破解了七星拱鬥，而且還只用了十步……這怎麼可能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夢！”
這一切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以至於在場衆人都有種如夢似幻的感覺。
連齊不渝這等泰山北斗級的棋道大家都輸了。
還有誰？
試問在整個大乾國，還有誰能與姜歌對弈？
面面相覷，只有無言。
“爺爺……您沒事吧？”
令人壓抑的安靜氛圍中，齊潮陽見齊不渝呆若木雞，良久沒有反應，不由擔心道。
剛輸給姜歌的時候，齊潮陽還羞愧欲死、滿心不甘。但此時此刻，他的內心卻沒了羞愧，只剩下深深的震撼、麻木。
因爲就連他的爺爺，都輸給了姜歌，這說明姜歌與他的差距，如同天塹，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
所以他輸給姜歌，完全是理所當然，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榮耀，根本沒什麼可羞愧的。
對齊潮陽的詢問，齊不渝沒有迴應。
他依舊目光呆滯，雙眼直勾勾的盯着棋盤，看着那條理清晰的棋路，露出宛如癡漢一般的目光。
他甚至忍不住伸手撫摸，彷彿在欣賞一個美到極致的少女。
此時此刻……
齊不渝腦袋放空，只剩下一個念頭。
妙。
妙不可言！
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這破局之法都是如此的精妙絕倫。
無論哪枚棋子的擺佈，都蘊含着大智慧，技近乎道、近乎藝術。
直到這一刻，齊不渝才似開竅一般，明白這七星拱斗的死局，竟然是以這種方式破解。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怎能如此？
彷彿從前年少，第一次學棋。
齊不渝整個人都進入到一種渾然忘我的境界，徹底沉迷在棋盤中難以自拔。
輸贏得失，在此刻都失去了意義。
“老夫有生以來，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精彩的棋局。太妙了，簡直……是人間極致！”
齊不渝夢囈一般，用手指撫摸着每一枚棋子，每一步棋路，似如獲至寶，愛不釋手：
“完美……太完美了！”
說話間，他竟然激動得渾身發抖。
一百年了！
整整一百年，他終於見到了夢寐以求的完美棋局。
這一刻他突然有種，之前一生白活的感傷，以至於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