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嚶嚶嚶哭得一塌糊塗的沈太浪,國君有些欲言又止。
福兮禍所依。
通天壇,可以讓武者一步登天,朝夕之間獲得百年功力,登臨大武師境界。
但生命中所有的饋贈,暗地裏其實都是明碼標價的。
滂沱真元、修爲灌頂的同時。
通天壇中的人,會自骨髓由內而外的生出極寒、極熱,冰火兩重天,似億萬尖針穿刺一般痛苦。
而且。
在此期間,人的意識更會始終保持清醒,想昏死過去都不可能。
國君無奈道:“這並不是單純的意志力頑強,就可以咬牙挺過去的。
因爲不僅是肉身,挑戰者的武魂、靈魂,同樣會因此而千瘡百孔,虛弱卻不會死,永遠飽受折磨。
每時每刻,由內而外,遍佈全身的每一個地方……”
“我對他有信心。”
相較於國君的憂心忡忡,姜歌臉上的笑容完全掩飾不住:
“一直以來,支撐沈太浪前進的,可不是陽光積極向上,而是仇恨、不甘、慾望。”
“……”
國君頓了頓:“爲什麼,我總覺得你在幸災樂禍?”
但國君再看向沈太浪,只見在他淚眼婆娑的眸中,沒有一時頭腦發熱的衝動,而是冷靜堅定的決絕。
百折不撓是精鋼。
在一次次的瘋魔中,沈太浪身上的冥頑劍意,越來越明顯,野蠻生長!
冥頑殺神十九劍,
冥頑不靈、冥頑不滅!
……
通天壇開啓,人造大武師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
但姜歌卻沒能安穩下來。
沈太浪千里迢迢而來,前腳剛進入通天壇。
整個天下,便轟然大亂!
……
九間殿。
滿朝文武肅立,臉上陰雲密佈,個個面沉似水。
“戰報!烏雲壓城!”
“萬毒門、萬獸門、傀儡派、丹陽派、青雲派、血煞宗、陰鬼宗,從四面合圍,兵馬齊動,高手盡出,共同攻乾!”
“一路殺伐,不留活口!”
纔不到短短一天時間。
一個個信使,從四面八方,從天南地北奔來,傳遞出一個個驚天噩耗!
嚯!
不得了了。
消息所過之處,萬衆沸騰,舉國譁然!
之前還叫囂着“議和”、“驅逐國賊姜歌”、“宗門友善”的一羣人。
直接被慘淡的現實,打腫了臉!
誰跟你親善友好?
誰跟你相敬如賓?
高高在上的宗門一動,便是狂風掃落葉,勢要滅國、滅種,蕩平大乾國幾代人的心血、建設!
恐怖,驚悚,深寒。
新時代與舊時代,國家與宗門的矛盾徹底被引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時代的重壓,彷彿無形的巨手,狠狠扼在每一個人的咽喉。
這一日,姜歌騎上鷹獸,腳不沾地離開王都。
……
第二日!
大乾東路,冀州。
姜歌剛剛落腳,一口氣還沒喘勻,立即便有信使呼嘯而來。
“報——”
那信使飛馬而至,直接不停,整個人翻身一滾,單膝跪地叫道:“稟大將軍,孟將軍請您立即去前線一趟!”
姜歌心中凜然。
國君不動,各大宗門執掌者,也不會輕舉妄動。
大武師巨頭不下場,以孟猛的實力、兵力,按理來說,不至於捉襟肘見,更遑論十萬火急。
“發生了何事?”姜歌凝眸道。
“萬毒門!”
那信使猛地揭開自己的衣裳,露出胸膛,只見他身上遍佈黑斑,大規模潰爛,令人觸目驚心。
信使嘶聲道:“萬毒門佈下劇毒,我們軍中將士都中了招,瘟毒橫行,死傷慘重!”
“他們不是在軍中下毒,而是在水源中、空氣中,無差別投毒,冀州城人畜,幾乎沒有倖免……”
姜歌深吸口氣:“我這就過去。”
那信使連忙起身,正要在前面帶路,姜歌一卷衣袖,真元似觸手把他定住,同時金針刺穴。
“你不要動真氣,否則猛毒攻心,爆發更快。你只需要指路就行。”
姜歌催動血蝶翼,身形縱天而起,頃刻間浮光掠影,來到東路軍營。
然後……
他整個人便僵在半空,愣住了。
姜歌放眼望去,只見天空一片烏青,地面一片焦黑。
百草枯,萬物死。
多。
太多了。
數不清的毒素,
濃郁到化作實質的毒素,如同黑色的洪水猛獸,至陰至暗至沉,包圍整個冀州城,且不斷逼近。
屍體。
放眼望去,人的屍體、牲畜的屍體,橫七豎八,積木似的堆疊着。
這些屍體腐爛的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許多綠頭蒼蠅嗡嗡作響,漫天搖擺,圍繞着數不清的屍體跳舞,卻不敢落下。
蒼蠅落下,蒼蠅也死!
“太毒了……”
姜歌喟然長嘆,忽然身邊的信使怪叫一聲,口中鮮血連同肚子裏的心肝一齊吐了出來,死於非命!
姜歌的一顆心越來越沉。
就好像急救的成功與不成功,時間至關重要。
毒火攻心,回天乏術。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爲以孟猛爲首,東路十萬大軍……
以身爲飼,以血肉之軀,鑄成萬人牆,橫亙在這猛毒與城池之間!
姜歌握緊拳頭,走在屍山屍海之中,他看到了孟猛。
孟猛同樣站在前線,而他身旁的許多人,修爲在消解、身體在潰爛。
孟猛修爲深厚,劇毒沒有攻殺他,不過這鐵塔似的漢子,此刻神色木然,呆若木雞。
他徵徵的看着身邊的一個年輕小將,雙眼空洞無神。
那是他的兒子,子承父業,入了軍營,現在已經毒發身亡。
“孟將軍……”
姜歌沉聲道:“進城吧,這裏有我。”
“沒用的,毒火攻心,回天乏術。”
孟猛擡起頭,看着姜歌,雙眼亮晶晶的道:“此刻進城,只會讓猛毒擴散,屆時引起恐慌、內亂,則國危矣……”
他看着姜歌,突然像是鬆了口氣,厲聲叫道:“東路十萬子弟兵,聽我號令,不要入城!不要入城!”
“是!”
“遵命!”
“軍令如山,莫敢不從?”
“身後就是家園,身後就是百姓,吾輩男兒,豈能後退?”
這聲音,震聾發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