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霸官 >第341引 相思花香
    “出家?”崔玉真也想起趙雪蘭那會兒的事,“假出家?”

    “要是我得到的消息不錯,那位孟元孟公子似乎已遭遇不測,玉真表妹心中只有他一人,然而父母不容,兄弟不容,如今婚事也已經定下,除了真出家,我替你想不出別的辦法。”王泮林加了一個“真”字。

    “我去看過他跌落的懸崖,下面是水,他一定漂到哪裏去了,也許受了傷,但還活着!”崔玉真這時是無處可攀附的菟絲花,明明身處夏日明夕,卻讓寒心包裹,可憐瑟瑟。

    即便霸如節南,看着崔玉真這副模樣,就覺自己是劊子手似的。

    仔細想一想,這姑娘自從變心喜歡上孟元,如同衆叛親離,誰也沒支持過她,而她對孟元的深情自始至終,並未再變,已經不是少女的天真,而是刻骨銘心了吧。

    再想一想,如果崔玉真沒有與王七郎的婚約,節南自覺說不定還會暗中幫崔玉真一把。而今,自己也許該做到的是,不要再爲王七去苛責崔玉真了?

    節南因此語氣緩和了些,“爲何不能嫁延大公子?你和他也是假成親吧?他答應幫你,你同意之後,事到臨頭又爲何後悔?”崔延聯姻已鬧得人盡皆知,哪裏還有轉圜的餘地?

    “他……他……”崔玉真難開口。

    “因爲延昱一直傾心玉真表妹,而玉真表妹原本以爲他只是好心而已。”王泮林淡道。

    崔玉真默然點了點頭。

    節南詫異,“你怎麼知道?”

    “聽十二說起,延拾武與崔五郎是至交好友,半大不小就出入崔府,每年玉真表妹生辰,他都費心備禮。不過延拾武一直都是人人口中的好兄長,玉真與七郎又訂親早,無人瞧得出來他那點心思。只有十二,那會兒閒得無聊,又充風流混風流堆,對這種事特別靈敏,曾有過猜測,如今傳出兩家聯姻,他才提到當年。也算應證了緣份天定,該是誰的就還是誰的。”

    聽王泮林這麼說,節南心嘆,這位延大哥哥的心思真隱藏得夠好,無論同她說起玉真,還是當她的面對待玉真的時候,她竟半點瞧不出延昱傾心玉真。藏得那般深,是因爲知道玉真有了心上人,也不想破壞兩人之間的兄妹情誼?雖說延昱喜歡玉真這事,跟她沒多大關係,不過以爲不用腦不用心就能相處愉快,是否一廂情願了些?

    “我也才知道不久,之前從不知他對我……”崔玉真神情痛楚又迷惘,“延大哥帶我上齊賀山找孟元,一到崖邊我就想跳下去了,是延大哥死死拉着我不放。我當時暈死過去,等醒來時已經回到別莊。聽丫頭們說延大哥揹我回來的,不止僕人們都瞧見了,我娘和玉好也剛到別莊。出門時我請延大哥不要帶人,所以那樣狼狽着回來,我娘怎麼可能就此罷休,與延大哥商談之後就擅自把婚事訂下了。我聽說後死命反對,我娘哪裏會聽,直接回府等媒人提親,然而延大哥讓我安心,說他從小喜歡我,對這樁婚事心甘情願,而且成親之後他也不勉強我,會暗中幫我找孟元,如果孟元還活着,他願意成全我們。”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不就好了麼?”王泮林語氣雲淡風輕,“延昱願意和你裝夫妻騙過你爹孃,你爲何還要找我當假新郎?”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覺着這麼做不對,但是找九哥的話,九哥對我並無感情。”原先還確定不了,經過方纔那一幕,崔玉真確定了,“我將來要走,你就能放我走,也不會傷心難過。”

    王泮林哈笑,“喜歡自己的人太多,也是生爲絕色美人的煩憂?玉真表妹是不是過於自信了?喜歡你的男子其實並沒那麼多,願意爲你捨生忘死拋卻一切的,更是一個也無,只是你自尋煩惱罷了。還不如我家劍童——”

    “又關我什麼事?”崔玉真那種招引狂蜂浪蝶的面相和體質,她桑節南一點不稀罕。

    王泮林只瞧崔玉真,“確實不關她的事,有人自找的。爲她輾轉反側,怕自己命太短病太重,累她將來受苦,好不容易說出一兩句情話,她都正好耳鳴聽不清,全然不理會此人從來不懂如何表述相思刻骨,只知如何行爲而已。”

    崔玉真呆喃,“這人是你。”

    王泮林望向節南,漆眸星亮,“這人是我。”

    節南一瞬不瞬看着王泮林,沒有說話。

    華燈初上,夜無月,一棵參天大樹,延入亭中三兩枝,散開着一些小小的白花。

    忽然,王泮林一甩袖,

    小白花兒旋卷而起。

    節南才覺什麼東西掉下來,一仰頭,但見花兒飄落,她只來得及擡袖,就落了她一身。發間,袖中,手心裏,淡淡花香。

    這人爲了逗她玩,居然用上內力?

    “王泮林——”節南氣笑,心亂撞。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一朵小花旋入他手,王泮林輕輕捻轉,“你可知這是什麼花?”

    節南怔住,不由往亭外大樹看去——

    已經結起青莢的相思樹。

    “這三兩枝上的相思花開得最晚,也錯過了結果的佳期,與其明日空落亭中,不如贈與我家劍童添髮香,更哪怕稍解我一絲相思情切。”

    王泮林起身,將花插在節南耳鬢,又退了回去。

    節南立得筆直,只是慢慢握起五指,也握緊了手心裏的香。

    崔玉真再也待不下去了,撐起瘦冷的身子,步履蹣跚走出亭子。

    她好不恍惚,覺得自己要瘋了,眼前怎麼瞧都是七哥,那般令她熟悉的溫柔,又令她陌生卻撼心的熾情,她曾渴望七哥能給予自己,而今卻見他給了一張連真面目都不露的女子。

    不,不,不,他是九哥,不是七哥!

    從來不知原來有人可以如此表情,送心愛的女子一懷相思花香——

    爲何孟元沒這麼做過?爲何事到如今她能想起來的,只有孟元對她說過的話?那些支撐了她幾年的甜蜜情話,又爲何在此時此刻突然蒼白無力?爲何她竟然希望九哥是七哥,她是那劍童?

    上蒼啊,她受懲罰了嗎?

    水性楊花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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