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驟雨般的呼嘯聲,從後面排山倒海般壓來。
林悅逆着人流,向舞臺左側衝去。
“借過借過借過”
她撥開一層又一層人潮,在臺下的黑暗中狂奔,像追逐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義無反顧地逆流而上。
“年楷”林悅被護欄擋在五米開外。
西裝革履的樂隊成員,扶着全身癱軟的年楷,在舞臺側後方留下倉惶離去的背影。
“年楷”林悅沿着護欄急速奔跑,目不轉睛地追蹤樂隊離開的路線,指導他們上了主辦方的房車,拉上漆黑的車門。
車上幾個正在補妝的女演員匆忙起身,把最長的一排休息區讓給他們。
“叫救護車吧”一個成員提議。
“不用。”年楷虛弱地說。
“叫吧人都這樣了”幾個女演員應和着。
默娜披散着凌亂的捲髮,在車上來回踱步,下意識找些什麼。
“要水還是紙巾”女演員把雜物包裏的東西一傾而下。
“紙巾”
默娜跑回去,蹲在旁邊,用紙巾擦拭着年楷臉上的汗水。
成員們意味深長地對視着,女演員也在旁邊輕輕揚起嘴角,大家彷彿嗅到了愛情的味道。
年楷有氣無力地笑着,“我以爲你有潔癖。”
默娜突然驚醒,下意識扔掉手裏的紙巾。
圍觀的都笑而不語。
後臺飄來一陣警笛聲,一輛救護車停在房車旁。
兩側的觀衆涌過來,拿手機拍下醫護人員匆忙搶險的場面,年楷被擡進救護車,人羣裏一陣騷動。
“演員自殺了”
“沒那麼嚴重吧”
“最近新聞不就寫好多明星抑鬱症自殺了嘛”
“不會吧”
救護車疾馳而去,紅藍色的警燈,被舞臺上璀璨的激光燈遮蓋。
手機一直在兜裏震動,緊張麻木了她的知覺,現在纔看到詹森傑八個未接來電。
她回撥過去,那頭是詹森傑近乎發狂的聲音。
“你去哪兒了爲什麼不接電話剛纔聽到警笛聲,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嘛”
林悅心裏涌起一陣暖意,“我在”
“你以後能不能乖巧一點大大咧咧,瘋瘋顛顛,像什麼樣子你以爲我會隨時隨地遷就你嗎要不是寧苒讓我多讓着你點,我早就”
林悅的聲音不禁顫抖着,“你就怎樣”
音樂節的氣氛依舊熱火朝天,這一通電話卻冷若冰山,把人心激得冰涼。
“你在哪我去找你。”詹森傑像泄了氣的皮球,瞬間安靜下來。
“我在救護車上。”林悅心灰意冷,淚水浸溼眼眶。
“在哪”
“來醫院找我。”
通村大巴從城裏一路開到鄉下,沿途走走停停,跌跌撞撞,加之違約帶來的沉重打擊,讓陳立有些暈車。
“沒事吧”秋雅遞上紙巾。
陳立捂着嘴搖頭。
大巴車中途停在路邊,陳立跑下去一陣嘔吐。
秋雅示意師傅先走,大巴揚起一陣塵土,消失在轉角。
陳立臉色蠟黃,用紙擦着眼淚和鼻涕,此刻的他狼狽不堪,與t臺上的形象形成強烈的反差。
“也就十里路。”
“你不坐車能撐住嗎”
秋雅哭笑不得,“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
陳立看着藍天下,遠處溝壑縱橫的黃土,不禁唏噓。
“這兒真漂亮”
“漂亮我第一次聽人這麼說。”
“黃土高原本來就很美啊那些坡上的窯洞,以前我就只在電視上見過,有本書叫什麼平凡的世界裏面描寫得美極了。”
“你是哪兒人呀”
“江西南昌。”
秋雅不太熟悉,她只知道跟“江”有關的地方,一定是碧水青山,鍾靈毓秀,不像陝北的高原,滿眼的黃土和風沙。
夜幕降臨,下起了小雪,陳立望着大棚裏的草莓紅,飢腸轆轆。
“快到了,前面就是。”
陳立第一次見窯洞不在山坡上,而開在平房裏,榆林的農村新居爲了適應當地的風俗,把小樓都蓋成拱形,門簾掀開,熱乎乎的暖炕映入眼簾。
“外婆”
“呦雅雅回來啦”
秋雅拉過陳立,“這是我同學,我帶他來旅遊”
“旅遊好哇現在咱們這景點可多啦先快去炕上坐會,我去蒸黃米饃饃,飛飛想喫餃子,我也快擀好嘍”
外婆端着網篩到廚房,秋雅尾隨,一進門就看到弟弟在弄麪粉。
“飛飛你個淘氣包都這麼晚了還喫餃子”
弟弟吐着舌頭,“你不是說今天回來麼”
“呀原來是給我準備噠來,抱一個”
陳立站在門口,指着飛飛臉上的白色,下意識提醒秋雅:“有面粉”
飛飛眼裏的光黯淡下來,眼眶開始泛紅。
“你說什麼”秋雅放下懷裏的弟弟,轉身問。
“他臉上有面粉,別弄髒了。”
外婆握擀麪杖的手垂了下去,神情悲傷起來,“娃娃,那不是麪粉。”
秋雅沉默不語,站在案上幫外婆擀餃子皮。
飛飛抹了抹眼角的淚水,一言不發走出廚房,坐在院子裏的小板凳上,雪花片片飛落,小小的背影,流露出無盡的孤獨與憂傷。
陳立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不明白到底錯在哪兒。
“你們南昌下雪的時候喫餃子嗎”秋雅轉移話題。
“我們那兒不下雪,也很少像這樣親手自己包餃子。”
“你想試一下嗎”秋雅遞出一張餃子皮。
“我原來在飯店試過,包的可醜了。”
外婆一副可愛的表情,“你們那裏,飯店可以自己包餃子的呀”
陳立笑道,“是我在飯店打工的時候”
秋雅搶過話頭,“他在飯店勤工儉學。”
“噢,真好現在勤儉節約的大學生不多了。”
秋雅嘟着嘴,“哪有我們都勒緊褲腰帶上學呢”
外婆笑得合不攏嘴,“這話是我們那代人才有的,你們幸福多了你爸和你媽在深圳打工,爲的就是你和飛飛兩個健健康康的,讀書的時候可不能勒緊褲腰帶,不然頭也暈,眼也花,還怎麼學習”
陳立不知道秋雅爲什麼要掩飾他的身份,可能是外婆瞧不上沒念過的大學的人吧,他之前聽說這裏民風淳樸,但時代在變化,現在的淳樸也是有界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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