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娘娘她擅攻心 >第一百五十六章:質問
    “窩囊。”明達笑了聲,嘴邊細細地重複這兩個字,“已經好多年沒有人這麼說我了。”

    “殿下身爲親王,朝臣之中不乏對您崇敬擁護之人,民間百姓更是對您稱頌有加,陛下並未刻意打壓,您自然過的逍遙自在。”阿四端着一杯酒不知是何滋味地輕輕笑起:“可是殿下,您自從遇到了雲姑娘,就與從前不太一樣了。”

    明達晃着手中酒杯,眼神放空着問:“哪裏不一樣?”

    “沒有男女之情,您就仍然是哪個光風霽月尊君重道的寧王殿下。您一旦發現自己有了這些本不該有的情慾,首先想到的就是擺脫。”阿四平時話最少,但其實他是明達身邊諸多護衛之中最聰明的一個,明達的每一步路爲何而走,目的是什麼,他都能猜出些收尾:“所以當時雲姑娘提出要進宮之時,您並非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對雲姑娘的感情,而是您本能地排斥自己去和陛下喜歡上一個姑娘,所以纔會默認她離開王府,對嗎?”

    明達手上晃動的動作停了,他不受控制地想起雲清談笑間嘴角淺淺的一層笑意,好像對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

    “本王年幼時已然奪走了父皇的偏愛和縱容……若非他對雲清苛待,我絕不可能站在他的對立面。”明達低低地嘆了口氣,重新抱起酒罈,咕嘟咕嘟幾大口喝下去,臉上漫上淺淺的紅暈:“本王原本是這樣以爲的。”

    他喉頭滾動:“可是眼睜睜地看着雲清被困在那個一眼看不到邊的皇宮,就好像當年的母妃一樣,我就總是不甘心。憑什麼我的母親已經被那個華麗的牢籠困了半輩子,如今我喜歡的女子也要繼續這樣的命運?”

    “那殿下可曾想過,雲姑娘自己到底願不願意待在那個牢籠裏?”阿四道:“畢竟,她之前的十幾年,也都是這樣度過的。”

    明達訝異地瞥向他:“這你也知道?”

    阿四道:“雲姑娘那樣的容貌氣度,絕非尋常女子能有。加上近來俞國使臣入京尋長公主,屬下約莫猜到了些。”

    “她出身宮廷,如此十幾年都過去了,也許是真的不向往自由吧。”明達垂下眸子,摩挲着酒罈的壇身:“可是她那樣閒散疏闊的女子……”

    阿四嗤嗤笑出來:“可是她那樣閒散疏闊的女子,殿下心中總是惦記着放不下,是以再三尋找藉口,嘴上說着是想要救她出來,其實是自己捨不得,屬下說的對嗎?”

    明達抱着酒罈地雙手一緊再緊,忽地端起罈子在半空,任由酒水如流水般流進自己口中。

    他的臉上脖頸上衣服上全都是酒,屋子裏都被濃郁的酒氣瀰漫。他卻彷彿沒有察覺般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

    桌子上的三罈女兒紅不多時就全被喝光了。

    明達半趴在桌子上,端着空了的酒杯叫嚷着:“酒呢?阿四阿七,快去拿酒來,這可是三十年的女兒紅,好酒!”

    阿四再也忍不住,拿起空了的酒罈猛地扔向地上。

    陶瓷碎裂的聲音打破了明達的醉語,阿四一把拉起明達,雙目通紅地質問:“你看看你自己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連喜歡的姑娘都不敢爭取,背地裏找了千百個藉口去見她去和她搭話,說什麼想讓她自由舒心的鬼話?骨子裏還不是捨不得她?”

    “想當年縱馬遊街的寧王殿下哪裏去了?如此畏手畏腳的男人,對得起我們這麼多年的悉心輔佐,對得起你昔年在戰場上立下的赫赫戰功嗎?!”

    他的怒吼聲傳遍了整個院落,明達叫酒的聲音沒了,整個房間裏只餘下阿四急促的呼吸聲。

    氣氛安靜得幾乎讓人窒息。

    明達靠在桌子上對視着阿四的臉,那是一個相貌平平、沉穩話少的青年男子,他是自己最忠心得力的下屬,他此刻,正怒其不爭地揪着自己的衣領,憤怒地質問自己爲何如此懦弱不堪。

    雲清曾經說過,她最羨慕寧王遠比傅明禮這個皇帝活得舒心自在,可是事實上,明達這些年已經離舒心二字很遙遠了。

    先帝在世時對寧王的過分重視,在他駕崩後反而給這個最疼愛的兒子帶來了極大的反噬,忠於陛下的臣子私下對他十分忌憚,緊緊監視着他的一舉一動,只等他言行稍有不妥,就會瞬間從雲端跌落。

    不少百姓和臣民們稱他是賢王,可是過度的讚譽對於他如今的處境而言彷彿更像是一種捧殺,他言談行事必須要慎之又慎,生怕少有不妥就引得百姓議論、帝王猜疑。

    他每做一件事就會反覆地反省自己是否言行有差,幾乎要忘了從前年少一戰成名,任性而爲的小寧王是什麼樣子了。

    他傅明達自詡才學卓著,不知何時起,竟然也變得如此面目全非。

    ……

    “衣物首飾自有宮女收拾,雲姐姐自己再瞧瞧有沒有什麼常用的物件要帶就成了。”傅明禮站在衣櫃前,對着前方正整理行李的雲清皺眉道。

    “反正我也沒什麼事情,能自己動手又何必勞煩別人。”雲清將一身淺紫色的羅裙裝到榻上的箱子裏:“陛下有時間在這裏逗着我收拾行李,還不如回御書房批幾道摺子。”雲清說着回過頭,對着身後的傅明禮挑起眉梢:“話說皇帝陛下,您到底想好了沒有,確定要帶我去秋獮?不怕我趁機逃跑嗎?”

    “雲姐姐儘管放心,到了圍場之後朕一定日日夜夜守在你身邊,絕對不給你任何逃跑的機會。”傅明禮撿起榻上的一塊帕子,伸手在上面的繡花上摩挲了幾下:“這是蓮花?雲姐姐的帕子上好像只有這一種繡花,是有什麼說頭嗎?”

    “倒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說法。我聽父皇說,我還在襁褓中時,照顧我的奶孃以爲我名字裏的清字是青蓮的青,所以纔在我的每一塊帕子上都繡了朵蓮花,後來父皇得知了緣由之後覺得青蓮品性高潔,用在女孩兒身上也好,這個習慣就一直保留到了今天。”

    傅明禮沉吟着點了點頭,待到從屋裏走出來,扭頭就對身邊的王晉吩咐:“從今天起,朕的每件袍服袖口處也都要繡一朵蓮花。”他掏出剛纔順出來的手帕遞給王晉:“看見沒,就照着這個樣子繡,一丁點都不許繡錯了。”

    王晉連連應是,伸過手想把帕子接過來,卻被傅明禮一手拍開:“幹什麼幹什麼?這帕子金貴着呢,別給弄髒了!”

    王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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