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康把盒子收好,一怔,“都幾時了,她還不打算喫敢情是,白天糖糕已經喫飽了”
不過,李元康還是很快就趕回去,臨走前,跟長公主告別。
長公主說“太后發生了這種事,近來,我身體又不佳,阿嬌就交給你照顧了,暫時住在你宮裏,雖然你們男女住一起是不方便的,但是大家都知道太后已經把阿嬌許配給了你。就是被人非議,日後你娶了她,也就無事了。”
李元康沉默着,如墨玉般的眼睛裏閃着晦暗不明的光。
長公主還以爲李元康嫌棄阿嬌,補充道“其實,阿嬌非常善良,她變傻了,也不是她情願的,而是被人所害。她父母在世時,也曾救過你一命,爲了這恩情,哪怕你不能爲她找到兇手,你也要對阿嬌好。阿嬌爲人簡單乖巧,你若是和她相處久了,就會明白。”
李元康的眼前,浮現出一個高大男人的影子來。
那是朱阿嬌的父親朱雀。
朱雀曾是鎮國大將軍,威震邊關,戰功累累,和長公主死去的駙馬朱昌,是堂兄弟。
算起來,朱阿嬌也是長公主的表侄女。網
駙馬朱昌被皇帝賜死,朱雀一家又戰死在邊關,整個朱家倖存的,只有朱阿嬌一個人,有傳言說,朱阿嬌的兄長也僥倖逃生了,卻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長公主一直都有尋找朱阿嬌的兄長,可是,毫無所獲。
北風呼嘯,李元康眨了眨眼睛,點了點頭說“長公主放心,就算我不至於喜歡她,我也會對她妥善照顧的。”
長公主點了點頭,不由地咳嗽起來,李元康這樣說,她就放心了。
朱阿嬌是朱家留下來的唯一骨血,如果長公主不能護住阿嬌,長公主就算死了,又有什麼臉面去見她陰間的丈夫
更何況,她的丈夫,還是死於皇帝之手。
李元康回來時,月明星稀。
雪後的夜空比平日裏,更加高遠,更加藍得透徹。
剛走進去,迎面就是兩個雪人。
兩個雪人,一個像男孩,一個像女孩,竟然手拉着手,靠在一起。
李元康一怔,這在宮裏,誰敢如此放肆地堆出這曖昧的東西
正要發火,卻見雪人後面,桃花樹下,站了兩個女孩子。
一個是朱阿嬌,一個是聽琴。網
桃樹沒有開花,也沒有綠葉,只有雪。
在枝頭,還掛了不少狗尾巴草結成的“心”。
李元康忽然覺得好有趣。
從來沒有人,會在門口堆積那麼兩個雪人,會在枯萎的桃樹枝幹上,掛下這樣的狗尾巴草,會把狗尾巴草編織成這樣一個心型形狀。
不用說,這些又是朱阿嬌搞出來的。
朱阿嬌並不知道李元康已經回來了,眨巴着黑而亮的眼睛,對着那樹上的雪沫子用力吹了吹。
“噓”小紅脣撅成一個正圓,小臉兒憋得通紅。好像跟那雪沫子有多大仇一樣。
可是,那雪沫子卻紋絲不動。
可是,雪沫子還是不動。
朱阿嬌正要扁開嘴哭,忽然,腦後有一股涼氣吹過來,斜着擦過她的臉頰,落在了那雪沫子上。
那雪沫子就紛紛從樹上墜落。
朱阿嬌還以爲是被風吹落的,展開手臂,仰着圓圓的臉蛋兒,甜甜地笑了。
其實,剛纔那股氣是李元康吹的。
見朱阿嬌如此想要雪沫子落下,李元康不過是隨手幫了她一下而已,竟然想不到朱阿嬌會笑得如此高興。
李元康很久沒有見過如此甜美的、沒有心機的笑容了。
皇宮裏處處都是陷阱,李元康每天都要戴着面具見人,一顆心好像永遠緊繃在弦上,不得放鬆。
而他見到的人,也多是跟他一樣,從來不笑的,就算是笑,也是假笑。
不由地,他的心裏一暖。可也覺得莫名有些傷感,想不到,他還不如一個傻子。
傻子都可以笑得如此沒有心機,而他卻不能。
“太子殿下回來了。”眼尖的聽琴連忙行禮。
朱阿嬌這纔回過身來,可是,看到李元康馬上卻背過了身去,一臉的不高興,“哼,太子哥哥回來得那麼晚,把我肚子都餓扁了。太子哥哥說話不算數,說好了要陪我喫飯的。”
李元康說“怎麼,你的肚子真的餓扁了嗎難道白天那麼多糖糕,還不夠你喫的”
朱阿嬌一怔,什麼竟然被李元康給識破了她根本就不餓
不行,這場戲可不能白演
於是,更加生氣地說道“太子哥哥真是討厭爲什麼要揭穿阿嬌的謊話阿嬌說謊不是爲了太子哥哥帶更多好喫的給阿嬌嗎晚餐太難吃了,阿嬌不要喫”
看朱阿嬌這樣子,李元康終於忍不住笑了,雖然只是在嘴角泛起淺淺的笑,可是,這對於一向不苟言笑的李元康來說,已經是很不容易了,“晚餐不好喫,那你想喫什麼”
朱阿嬌歪着腦袋想了一想,忽然拍起了手掌,笑道“我要喫芙蓉糕我聽說,京城的陳錦記芙蓉糕最好吃了,太子哥哥讓人連夜幫我買過來好不好”
李元康竟然點了點頭,“沒問題”
“多謝太子哥哥”朱阿嬌抱住了李元康的胳膊,“阿嬌有夜宵吃了”
李元康的臉微微一紅,可是,沒有甩開朱阿嬌的手。
“誰在門口放了這樣兩個雪人,如此有傷大雅,蠱惑太子,這個人應該被處死”忽然,從門口傳來一聲惡狠狠的女聲。
朱阿嬌看過去。
進來的女子三十多歲,一身樸素衣裙,腰間卻掛了大塊長方形玉珏。
這玉珏,在宮裏,是權力的象徵。
可以說,有這玉珏,就等於是皇上說話了。
她就是淑妃娘娘。
太子很早就沒了母親,皇上派了淑妃娘娘看守着李元康。
和太子,維持着表面上的養母子關係。
此時,淑妃娘娘看到這雪人,又看看李元康和朱阿嬌,就什麼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