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攔,鯨落哪裏肯,當下就要逃,抱着酒罈子滿院子地跑,姬易辰對着個迷迷糊糊的小丫頭着實無奈,說又說不通,搶又搶不過,還要小心着不能傷着磕着,一時間這天寒地凍地竟跑出了滿頭大汗。
二樓雅間裏,將這院子裏的一幕盡數落入眼底的燕兆修微微闔了顏,手中珊瑚珠在月色微光裏紅地耀眼,聽說北齊皇宮裏都不一定有這麼質地上好的珊瑚珠……他日日帶着,商界如戰場,更何況燕家還是做兵器買賣,自然要比尋常商賈之家更多了一分戾氣。
是以,燕家祖宅多修建佛室庵堂其內香火不斷,以求佛祖蔭庇修身養性。
燕兆修立在窗前,低頭看着手中一百零八顆佛珠,無端想起那丫頭聽說要回家嫁人時的表情……原來……是這樣。難怪從來不愛暴露身份的她,竟是爲着平洲水患的事情買下了姬家家主手中所有的糧食,傻不愣登地用兩倍的價格……雖然,這件事之後,燕家獲利更多。
“去查一下,姬家,特別是姬易辰和季雲深的關係。”
“是。”身後暗光裏,男子低聲應道,氣息微動,復兒又恢復了平靜。
室內,殘燭燃盡,燕兆修卻沒有換上新的,燕兆修站在暗處,院中的兩個人誰都不曾注意到窗口的自己。姬易辰……自己來了盛京城有些時日了,一些街坊鄰里的談論他也聽了不少,但凡說起這個姬家公子,被嘆氣的都不是姬家,而是季王府……
一個驍勇善戰戰無不勝的戰場神話,據他所知,即便是受傷眼盲之後仍然不是誰都能結交的,季雲深的骨子裏有種誰都親近不了的涼薄和疏離……說到這一點,他們兩個倒是同一類人……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和姬易辰走得極近,這樣的一種近和利益互惠完全不同,倒像是真的不求回報一般地縱容着、單方面給與便利地去和姬易辰交往。
若是以往,他半點不會去關心這些事情,姬家和燕家的生意並不衝突,姬家與朝廷的關係更是不勞自己費心,燕家山高皇帝遠的,如今在妙海城早已成了一方霸主土皇帝,即便是朝廷要攻破,也得掂量掂量纔行。
即便那日啓月閣的人沒有攔着他的生意,他日裴戰謀反戰敗,作爲給他提供兵器的燕家也足以全身而退。這是燕家的底氣。
可如今不同……
燕家的小公主出來一趟,一顆心丟在了這盛京城那個叫做姬易辰的人身上,說來也好笑,明明最是不喜歡商賈之家的二世祖,怎麼最後偏偏喜歡上了和燕家齊名的姬家少爺……
樓下,鯨落似乎終於鬧地累了,嫣兒吧唧地找了塊大石頭坐着,也不說話,就是把玩着手中的酒壺,酒壺已經空了,被她喝了點,又灑了一點,這會兒舉着空酒壺仰面倒着,表情疑惑又可愛。
姬易辰正感慨這丫頭笑起來的是真的乾淨好看,誰知道,她竟癟了嘴一臉控訴地模樣,對着姬易辰晃着酒壺帶着哭腔,“酒呢?姬易辰,你真摳!連酒都不給我喝!”
那模樣,煞有介事的。姬易辰失笑,哪能跟醉鬼一般見識,“酒都被你喝完了,如今連我都沒得喝了,你還怪我摳?”
“摳!”斬釘截鐵,癟着嘴的模樣嬌憨地很,稀疏星光落在眼中,那眼瞳裏,便宛若星辰璀璨。
姬易辰心想,若是母親還在,給自己生一個妹妹的話,必然也是這般的,他會將她寵成盛京城裏最可愛最乖巧的公主,但凡宮中的公主有的東西,他也一定會給她,但凡宮中的公主沒有的東西,只要她想,只要這世間有,他也一定會去弄來。
“姬易辰……”鯨落已然醉了,醉了之後那些平日裏便不多的心防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便是半點都沒了,她仰面看着夜色星辰疏朗,歪着腦袋突然很安靜地喚他。
姬易辰便應着,“嗯。”
“姬易辰,明日我就要走了……”即便是有些迷糊,可這件事堵在心裏,即便喝醉了還是念念不忘,說這話的時候,連聲音都微微落寞着。
小女兒家的別離,總帶着傷。
姬易辰卻是真的體會不到,燕兆修從妙海城千里跋涉而來,明顯是帶這丫頭回去的,再說,妙海城和盛京城,說遠是遠,說近也近,不過月餘也就到了,腳程快一些還能更短。
但凡得了閒,還是可以去妙海城看看這個小丫頭的。
所以,他只是伸手揉了揉鯨落的發頂,笑着說道,“嗯,是該回去看看了,這大千世界雖然繁華,哪裏有自己家好。”聽聞燕家極是寵愛這個小女兒,想來和自己那冷冰冰的家是不同的。
“姬易辰……”發自內心的關懷落在她耳中卻宛若最冷的水瞬間熄滅了所有的期待,她偏頭看去,眼中已然淚光閃爍,“姬易辰……你……你就不會挽留我一下麼?”
那眼中的情緒如此豐富,鋪天蓋地地衝着姬易辰而來,姬易辰一怔,還未作出反應,身後,儒雅的男音便響起了,“姑娘家家的,果然是太不曾約束於你了,竟然喝成了這樣,看我回去不告訴母親好好懲罰於你。”
來人便是燕家二子,燕兆修,他蹙眉看着鯨落,轉而又對着姬易辰點了點頭算是招呼,帶着歉意說道,“舍妹無狀,令姬公子見笑了。”
說着,對着身後那丫鬟冷聲呵斥道,“還不帶着小姐回房休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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