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也是奇怪,明明最是不喜歡商賈世家公子,總揚言要找一個江湖大俠,是以才如此遊歷江湖,家中老爺夫人便也由着她,誰知道,她竟千挑萬選,還是一頭載進了和燕家齊名的姬家。
“我不!”喝醉了的燕家小公主哪裏是一個小小丫鬟能夠左右得了的,她一把推開那丫鬟,跌跌撞撞站起來,走到站在前面一手揹着,一手拿着佛珠的燕兆修跟前,“二哥……我不想回去。”
即便是面對酒醉的小妹,燕兆修也只是蹙起了眉眼,手中撥動佛珠的動作不見絲毫停滯,只是眼神微微有些沉凝沒有說話,那丫鬟心驚膽戰地又要去拉鯨落,他們做下人的都知道,這燕家絕對絕對不可以忤逆二少爺!
姬易辰有些尷尬,彷彿一個局外人插手了別人的家事一般,他本應立刻離開的,只是那丫頭最後的那句話倒是令他又有些不能一走了之,想要勸說似乎也不對,當下的確有些左右爲難地尷尬。
他只是不曾想過而並非不懂,那麼明顯地眼神和話語……他從不曾想過,那丫頭會對自己起了那般心思,自己雖比她虛長不了幾歲,可是身處的環境不同,隱隱總覺得她更應該是自己的小輩罷了。
正張嘴要說些什麼打破這個有些沉悶的氣氛,鯨落突然仰面問道,“二哥……二哥也是明白的吧?”
姬易辰明顯看到四平八穩撥動的佛珠的手猛地一顫,他詫異看向燕兆修,燕兆修表情未變,還是蹙着眉俯視鯨落,抿着脣不說話,令姬易辰都恍然懷疑方纔那一顫莫不是自己眼花?
丫鬟又要上前拉人,鯨落今日卻似乎是鐵了心要說個明白了,“二哥不也是心繫那一副背影畫像而念念不忘嗎?那個人是誰在哪裏尚且都不知道,不過一面之緣匆匆擦肩而過,就令二哥對天下萬般女子盡皆視若無睹,媒人踏破了燕家門檻母親撒嬌哭訴耍賴千般法子都用了,二哥不還是不願麼?如今到了小妹這裏,怎麼就不能感同身受呢?”
她說得極快,丫鬟聞言不對上前拖着她就要走,她用力拗着被拉退了幾步,索性揚着聲吼完了最後幾句,那丫鬟已經嚇得臉都白了,伸手去捂自家小姐的嘴,可是喝醉了的鯨落竟是比之尋常還要大上幾分力氣,一時也捂不住她的嘴,反倒差點令她掙脫了桎梏。
燕兆修的臉色已經明顯不好看了,這個無論何時何地都帶着儒雅面具的修行男子握着佛珠的手用力到指甲蓋都已經泛白,拇指死死捏着的那顆佛珠瞬間化爲齏粉,撲簌簌落下,落在燕兆修月白的袍角上。
“燕鯨落。”他喚,第一次連名帶姓的。聲音冰涼,語氣卻平穩,可見面對自己的胞妹這位傳說中的冷心狠辣的一方巨擘還是給予了最大的耐心。
那帶着涼意的聲音令迷糊着的鯨落微微醒了神,回想起方纔自己所言,只覺得追悔莫及——那是二哥的禁忌。
那人於二哥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沒有人知道。二哥又是爲什麼會認識這樣一個明顯是貧寒出生的小姑娘並對她如此念念不忘,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沒有人知道。
母親問了許多回二哥都不曾說,甚至,母親一哭二鬧三上吊地鬧,可二哥仍舊不見任何女子一面,即便是畫像都不瞧一眼,最後無法,母親問那到底是哪家姑娘,燕家從無門第之見真心喜歡娶了便是,二哥卻言,不知。
佔據了他一整顆心的丫頭,他不知姓名、不知來歷,甚至不知具體年歲,連長相……怕是因着年歲變遷也已不似曾經。
那副畫畫了多少年,二哥便找了她多少年,哪怕傾盡燕家人脈,多年來卻始終宛若石沉大海。
那副畫,那個人,成了禁忌,說不了、碰不得。
鯨落的酒,算是徹底醒了,她本就不曾太醉,不過是因着醉意和夜色,那些日日夜夜藏着的心意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口罷了,這會兒回想起方纔舉動卻是慫了,連看都不敢看姬易辰,只期期艾艾地蹭到燕兆修跟前,呢喃道,“二哥……對不起。我……”
道歉的話卻是說不出來了,若是以前尚且不明白堂堂燕家下一任家主要什麼樣的女子得不到,非要去心心念念一個什麼都不瞭解的背影,如今卻是明白了,喜歡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的。
哪有那麼多爲什麼,喜歡了便是喜歡了。
燕兆修附身拍了拍袍角上的紅色齏粉,終是不忍說一句重話,即便方纔氣得恨不得掐死這個死丫頭,還不是隻捨得連名帶姓地叫她而已。他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去休息吧,不早了,明天一早就出發。”
已經嚇得瑟瑟發抖的丫鬟趕緊幾步跟上去,拽着鯨落的衣袖暗暗使着勁拉着自家小姐就往裏走,這會兒鯨落也是心懷愧疚,聽話地跟着丫頭走了,走之前低聲對着自家二哥再次道歉,“二哥……那您也早點兒休息。”
“嗯。去吧。”哪裏會真的跟自己家妹子計較,燕兆修點點頭,目送着她進了仙客居,才轉身看向姬易辰。
姬易辰摸摸鼻子,總覺得今日有些流年不利,沒有最尷尬只有更尷尬,無意間竟然撞到了燕家二子的祕密……當下也含笑說道,“燕少也早些歇息吧,明日便要趕路了。”
“嗯。姬少請。”言語和煦,眼神卻犀利,自家妹子看上的男人,怎麼看怎麼嫌棄。
『如果章節錯誤,點此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