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變天了，我母親讓我過來給你送點兒東西，出門的時候就看到你往咖啡店裏走。”他簡短地說道，“沒出什麼事？”
林苒搖了搖頭：“要是被她給傷到了，我也就沒臉見人了。”
沉默了半分鐘，她像是問一件無比平常的事情一樣開口：“胡家的事情，是你動的手？”
喫晚飯的地方離雁大並沒多遠，莫執停好車，第一次在她面前點了根菸：“的確是我做的，就在你剛到雁大忙着適應的這段時間裏。”
“爲什麼？”
林苒不傻，雖然莫執對她表現出了極其濃厚的興趣，她也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爲，莫執這樣大動干戈，完全是因爲胡云歌對自己做的這些事的原因。
捫心自問，她自知自己沒有這麼大的魅力，而莫執這個男人，也更不是那種衝冠一怒爲紅顏的人，他做的每一件事，所得到的利益一定會比他付出的要多上不少。
而莫執也毫不意外：“胡家沒有外界說的那麼單純。”
看着林苒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正在聽，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這才繼續說了下去：“胡庭，也就是胡云歌的父親，這個人倒沒什麼，貪錢這個毛病不少人有。有問題的是他的妻子，我兩年前就能確定，她其實是我現在最大的生意夥伴的情婦之一，最大的作用，就是給他傳遞雁城的消息。”
說這麼多，其實已經涉及到了商業機密，可是莫執突然就很想知道，林苒瞭解自己是爲了這個目的，才藉着這個機會向胡家下手，會有什麼反應。
林苒思索了一會兒，終於開口：“那現在看來，今天胡云歌來找我的事情給了你一個不錯的機會？”
“沒錯，不出意外的話，這次完全可以把胡家連根拔起。”他把煙按滅在了菸灰缸裏，想了想，又抽出一根菸來。
“咔嚓”一聲，林苒已經把打了火的打火機遞到了他面前。
莫執愣了一下，點了煙之後，低聲向她道了聲謝。
她按滅了打火機，繼續剛剛的話題：“那麼，胡云歌和薛燕……是你找人介紹她們認識的？”
那次鬧得沸沸揚揚的作弊事件，又是不是你的安排……
這個念頭只不過在心裏冒了頭，然後立刻被她自己掐斷，如果這件事真的是莫執做的話，那麼她也被這個男人騙的太徹底了點。
這個男人有自己的驕傲，而這種驕傲，讓他不會拿自己身邊的人去冒這個險。
“不是。”莫執回答的很平淡，就好像林苒問他今晚要不要喫烤肉一樣，“我確實聽你舍友跟我說起過那個薛燕還有她身後兩個學姐對你的敵視，不過這也是在你上臺演出之後了。”
那也就是說，讓薛燕和胡云歌連成一線，甚至讓胡云歌在今天來找自己的，還另有其人……
就在林苒心裏百轉千回時，她聽見男人在她耳邊，輕輕地問道――
“但要是我說，我開始只想拔掉那個眼線。是因爲你差點出事，纔對整個胡家動手，你會不會相信？”
林苒微微往後退開，看着男人的眼睛：“你說我信不信？”
“我不知道。”莫執誠實地說，“所以纔會問你。”
她認真地看着男人，發現他的神情並不像作僞。
不知過了多久，林苒輕笑一聲，調轉了目光：“二叔，這個問題你能不能得到答案，很重要嗎？”
“不過既然你問了，那我也就告訴你好了。我不相信，我一點兒也不相信。”
女孩子的聲音很輕，可是說出的字句卻好像被賦予鋼鐵一樣的形體，擲地有聲。
可莫執似乎並沒有覺得多麼奇怪，微微揚眉：“當真？”
“你是什麼人，你比我更清楚，何必再來問我？”她歪了歪頭，帶上了點俏皮的意思，“還是說，你想知道，關於這件事我到底是怎麼想的？”
“你會說？”
“當然，這又不是什麼難以啓齒的事情。”林苒從車載冰箱裏摸出瓶水，喝了一口，這才輕聲慢語地繼續，“很簡單，我覺得很正常啊。”
這完全是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莫執甚至懷疑起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正常？”
林苒大大方方地點點頭：“是啊，當從胡云歌的話裏猜出是你動的手時，我就覺得，這件事八成是給你提供了一個做某事的契機，不過沒猜到是跟二叔你的公司有關係就是了。”
“你從來都沒考慮過我剛剛說的那種情況？”莫執盯着她的雙眼，語氣不帶一絲情緒地問道。
她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笑了起來：“你難道沒聽到我對胡云歌說的話嗎？人貴有自知之明，我個人覺得，我在這點上做的比她好多了。”
“你在這些事情上並不信任我。”男人語氣雖淡，可是卻無比肯定。
林苒聳了聳肩：“二叔你同樣不信任我，看，扯平了。”
談話進行到這裏，再往下談就純屬自找沒趣了，林苒放下水瓶準備開門下車，可胳膊卻被男人一把扯住：“二叔我今天是喫過晚飯纔出來的，要不你……”
“你出事以後，有人告訴我，胡云歌把謠言到處散佈的時候我還不信。”莫執的眼中閃爍着意味不明的光，“這件事不算小，但是最開始我就動手的話，謠言必然不攻自破，我以爲你就算想要自己處理這件事，至少也會先跟我說一聲。”
林苒覺得，這男人今天多半是又放棄治療了。
不過好在她早就習慣了面對這種狀態，嘖了一聲，還是放下了想要開門的手：“你先鬆手，這麼大力氣，我還以爲我要被綁架了？”
莫執這才發現，自己下意識就用了力，連忙鬆開了，仔細看着她的胳膊：“沒事？”
她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搖了搖頭：“我就猜到這件事季安然一定會告訴你，不過她壓到了我出事以後才說，總算是讓我覺得又愛上這個世界了。”
“二叔，你剛剛的話，是不是就想問我，我爲什麼不去尋求你的幫助？”她擡起頭，直視男人的雙眼，一雙眸子像極了上等的黑曜石。
“因爲這件事情，僅僅只跟我一個人有關係，我沒有必要去讓你幫忙。”
他聽出了林苒的言下之意：“你是覺得讓我幫忙，會欠我人情？”
林苒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但是她的眼神，卻已經給出了答案。
“林苒，你不願意欠別人人情，想靠着自己的力量來解決一切，我能理解。”莫執笑了，可眼睛裏卻閃動着危險的光，“可我們倆是什麼關係，你至於……”
“我們倆是什麼關係？”林苒出聲打斷了他的話，淡淡地嘆了口氣，“我們兩個是什麼關係，難道二叔你不清楚嗎？”
一句話說的莫執啞口無言。
是，他很清楚，他們兩個不過是一點兒血緣關係都沒有的叔叔和侄女、連朋友都算不上的人而已。
就好像林苒不知多少次地告訴他的那樣，不過如此罷了。
看着男人的表情，林苒便知道他已經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想了想，還是開口繼續說道：“二叔你幫過我那麼多次，我記着呢，終究還是……我欠你的。”
男人嘆了口氣，像是十分疲憊似的靠回了駕駛座的椅背：“林苒，有的時候我都想問，你究竟有沒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