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和皇嫂當年對她極好,鳳瀠和鳳濯都是她看着長大的。
都說皇宮是個喫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可當年的錦國皇宮,皇兄一家四口和她卻如同尋常人家一樣,過着平靜而溫馨的生活。
一步錯,步步錯。
尤其是在感情上,女人只要一步走錯,這輩子便再也沒有了回頭路。
當年她若是沒有遇上那個人,何至於淪落到這般六親不認的地步。
姬靈玉用力抓着衛從雲的手:“你可知道自己爲何會姓衛?”
衛從雲只覺嗓子突然間幹得像是要冒煙一樣。
“難道不是因爲我從前的父親姓衛麼?”
“當然不是,他是你生父身邊的護衛,本來是姓張的。
而你的父親姓魏,和魏國天子本是一家。”
衛從雲感覺自己連坐都坐不穩了。
生母是錦國公主,生父是魏國皇室中人,兩人卻又不在一起,那他算是什麼?
姬靈玉憐惜地看着他:“兒啊,你的身體裏流淌着魏錦兩國皇室的血,卻隱姓埋名活了二十多年,是娘對不住你。”
衛從雲心裏又酸又澀,頭腦卻異常清醒。
“這便是您不願意與姬鳳濯合作的原因?”
姬靈玉道:“娘知道你想說什麼,姬鳳濯想要復國,你的生父又出自魏國皇室。
若是能得到強大的魏國相助,姬鳳濯早就已經奪回江山了。”
“難道不是麼?”衛從雲反問道。
“如果娘告訴你,你的父親是大魏永王,你還會這麼想嗎?”
“我的父親是十七年前起兵造反,最後死於亂軍中的永王?!”衛從雲這次是徹底驚呆了。
姬靈玉苦笑道:“他若是真死了,我們母子的日子也不至於過得如此辛苦。”
衛從雲反握住她的手,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那他如今身在何處?”
“你很想見他?”姬靈玉看着他,語氣有些急切。
衛從雲鬆開她的手,卻並沒有順着她的意思答話。
“難怪您不願意與姬鳳濯合作,是他還不甘心,皇帝夢還沒有醒。”
“從雲,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畢竟是他的兒子,而且已經是唯一的兒子了……”
衛從雲冷笑道:“您是有多糊塗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自己愛做皇帝夢,就讓他自己去做,您跟着瞎摻和什麼?
姑且就當他有那個本事坐上大魏皇帝的寶座,他就會冊封您爲大魏皇后?”
“從雲……”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衛從雲一改過去在姬靈玉面前唯唯諾諾的做派,厲聲道:“就算他有良心,真的冊封您爲大魏皇后,難道他就不再找別的女人了?
他今年還不到五十吧,再生十個八個兒子應該不成問題。
您這是打算讓我再用幾十年的時間去和他們爭奪儲君之位?”
姬靈玉只覺膝蓋疼得不行,身子一歪也坐在了地上。
“娘,您醒醒吧? 當皇帝真沒什麼好的? 而且還是個夢裏的皇帝。
魏國如此強盛,就算他有本事說動周圍所有的國家一起出兵? 也未必動搖魏國的江山。
您已經半生漂泊了? 難道還要把下半生也搭進去麼?”
衛從雲頭都快炸了。
合着自己方纔說了這麼多,她竟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麼?
幸好姬靈玉不是真糊塗? 很快就清醒過來。
“從雲,娘並沒有那麼大的野心? 有些事情真的是身不由己? 你不知道永王那個人……
若是我從此收手不幹,他是絕不會放過我們母子的。”
衛從雲怒道:“那您讓他來找我,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誰不放過誰!”
“別這樣……”姬靈玉輕輕撫了撫他的肩膀:“你以爲這些年從雲山莊是怎麼維持下來的?”
衛從雲握了握拳。
娘從來不讓他接觸賬目? 因此他並不清楚山莊的財物往來究竟如何。
但他並不是沒有起過疑心。
從雲山莊規模並不算很大? 物產也不見得豐富,卻擁有數萬精兵。
離錦二國也從不干涉山莊的事務,完全就當他們不存在一般。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爲他的生父,大魏永王。
不得不說他的本事還真是大得很!
一個早就“死去”十幾年的人,不僅活得好好的? 還能充分利用各國之間的矛盾發展自己的勢力。
“娘,讓我去弱水城提親? 還有此次拉攏姬胤渚,全都是他的主意吧?”
姬靈玉道:“是? 但也不全是。譬如說求親一事,孃的想法也是一樣的。
弱水城獨立於三國之間? 是個不可多得的安穩所在。”
衛從雲冷笑道:“您總算是說了句實話!若非不相信他的野心能夠得逞? 您又何必要爲我尋什麼安穩所在?”
“天底下做孃的人? 誰會不爲兒女着想?從雲,現下弱水城那邊已經不成了,咱們得另做打算。
至少幫你父親再做成幾件事,他或許會答應放過我們。”
“您指的事情究竟是什麼?”衛從雲的眉頭擰了起來。
“刺殺襄逆!”姬靈玉咬着牙道。
“娘是打算上巳那一日動手?”
“嗯,若是錯過那一日,至少還要再等一年,而且襄逆那老東西還不一定肯再次出宮。”
衛從雲陷入了沉思。
娘對這件事如此熱衷,除卻永王之外,更重要的是想要替兄嫂報仇雪恨。
身爲清德帝的嫡親外甥,這次行動他義不容辭。
而且經歷了一番生死,姬胤渚對他可謂言聽計從。
有了襄逆的親孫子做“內應”,刺殺的成功率定會高許多。
“從雲,你真不打算見一見……”姬靈玉試探着問道。
衛從雲打斷她的話:“錦過京城和魏國京城相隔千萬裏,當年娘是怎麼遇到他的?
而且你們雖然分屬不同的國家,身份卻十分相配。
如果真的打算在一起,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被兒子追問當年事,姬靈玉只覺整張嘴都是苦的。
“從雲,你仔細想想,二十多年前天下是什麼樣的形勢?”
衛從雲恍然。
他還是太年輕了,許多事情都沒有經歷過。
娘所說的二十多年前,正值大魏崇武帝當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