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就老是追問我外婆:“我媽呢,我媽呢?”
外婆被我纏的沒法,只好跟我說:“她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了。”
然後我就看着我外婆冷笑:“少拿這個來糊弄我,她死了。”
然後外婆就問我:“那你知道死是什麼含義嗎?”
我說:“死就是這個人永遠的在這世界上消失了,她的整個人,整個氣息,有關於她的一切一切。”
那個時候是多大我不知道,外婆說我投胎的時候沒喝孟婆湯,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能夠完整的表達出自己的想法。
也可以說,我懂人世間的這種事情懂得很早。
但是懂得越早就越痛苦,於是我只能整天裝作混不吝來掩飾我這種痛苦。
心裏太清楚的人往往都是痛苦的。
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聽到我自己的聲音很冷靜地問保安:“那現在管家伯伯呢?”
“他不是本地人,火化了之後,他家人就把他的骨灰盒帶回鄉下下葬了。”
我明天就結婚了,沒辦法跑到他的家鄉去拜祭他。
我舉了舉手裏的盒子跟保安說:“那我能不能把這個點心拿去花園?”
以前我淘氣的時候外婆揍我,然後我就會躲到假山後面不讓任何人找到我。
管家伯伯每次都能找到我,然後坐在那裏跟我聊天,還拿好喫的東西給我喫。
科學家不是說了嗎?不管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但如果一個人生前很愛去那個地方,那他身上的氣息就會在那裏形成一個磁場,有可能經過光合作用我還能夠看到他。
保安放我進去了,我提着管家伯伯愛喫的點心往裏面走。
我家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以前的花園是中式的亭臺樓閣,美不勝收。
現在正在大興土木,我和管家伯伯經常在一起聊天的那個假山也沒有了。
我只能憑着我的印象走到那邊,那裏挖了一個大水坑,不知道要用來做什麼。
賀一煬一家把我長大的地方變成這樣,他們不是喜歡挖水池嗎?遲早有一天我會把他們一家三口都扔進在這個水池裏面淹死他們,然後就這麼一直泡着當做景觀。
我找不到當年我們聊天的確切的地方了,只能找一塊稍微乾淨的地方把點心盒放下來。
在我的心中我的親人第一順位是我外婆,第二順位就是管家伯伯。
現在在這世界上我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我只有我自己。
我把點心打開,管家伯伯最喜歡喫鳳梨酥,有的時候他會偷嘴,外婆就讓我看着管家伯伯別讓他多喫。
年紀大了會有各種心血管病,外婆總是說人來到這個世界上走一遭不容易,多活一天是一天。
我拿出一塊鳳梨酥放在地上:“伯伯,這一塊給你。”
然後我打開另一塊,全部塞進嘴巴里。
我也喜歡喫鳳梨酥,有時候打開一盒我跟伯伯能躲在假山後面全部喫光。
我的淚腺一向不發達,估計這次是點心渣堵住了我的淚腺,我沒眼淚但是不代表不難過。
我真想找兩根棍子捅捅我的眼睛,把堵塞的那個東西給捅掉。
外婆去世的時候我沒哭,管家伯伯去世了我還是哭不出來。
難怪有人在我背後說我冷血,說我是外婆養的一條永遠都捂不熱的蛇。
我第2塊鳳梨酥喫下去快要把自己給噎死,這時候我忽然聽到了賀一煬驚奇的聲音:“小鹿?”
我猛的轉身便看到了賀一煬穿的人模狗樣的站在我的面前。
“你怎麼在這裏?”
這是我的家,我出現在這裏,他還搞得一臉不可思議。
他來的正好,我滿腔的怒火剛好無處可發。
我看着他站起來,含着滿嘴的點心渣開口:“管家伯伯去世了。”
“是啊。”
“你們給了多少撫卹金?”
“他急救的錢是我們出的,還有他的工資一毛錢都沒有少他,這個月他只做了一半,我們付了整月的,哪有什麼撫卹金?”
我就知道,管家伯伯在我們家做了一輩子,到頭來就這麼淒涼地走了。
b3707980我一步一步向賀一煬走過去。
“小鹿,你要...”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我就準確無誤地向他揮拳。
這個狗孃養的。
這句話很難聽,但是此時此刻我真的很想罵出口。
他小鹿小鹿叫的那麼親熱,姑婆姑婆叫了那麼多年,年年三十晚上跪在我外婆面前給她磕頭,說以後一定會對我好,一定會跟我一起好好的孝敬她。
結果呢,搶了我的家產不說,還把我這裏挖的千瘡百孔。
現在管家伯伯去世,他這麼涼薄。
我真是瞎了眼,早就應該看出他是這種豺狼虎豹。
我的出拳太狠,賀一煬也沒想到我會動手,所以他眼睛上就結結實實地捱了我一拳。
沒錯,賀一煬真的跟我打的時候我不一定能打得過他,但是現在我的怒氣值已經爆表,我的小宇宙已經燃燒。
即便我的左肩膀疼的厲害,但是我今天不把他的牙打下來我就不姓簡。
我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又跳起來,往他的另一隻眼上狠狠揍了一拳。
賀一煬喫痛向後倒退了好幾步,我順手抄起地上一塊石頭就衝他砸去。
這一次石頭被賀一煬穩穩的握住了,他惱怒到撕裂的聲音:“簡寺鹿,你又發什麼神經病?”
跟這種人渣,我不屑於多說一句。
一塊砸不到就第二塊,反正地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塊。
賀一煬終於發怒向我跑過來一把揪住我的脖領子:“簡寺鹿,我警告你現在這是在我的地頭,你不要再跟我發神經!我隨便一捏就能把你的脖子給捏斷!”
他的眼睛瞪着血紅,呵,他終於露出這副喫人的嘴臉了。
在人前裝的多諂媚,在人後就有多猙獰。
我狠狠地朝他吐了一口口水,啐了他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