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四百八十九、試張弛
    笠日,鄭凌瓊便與末楊一道興沖沖地“伺機潛出”,兩人“一心”地就想在漫山遍野中尋着那“仙草”之蹤。

    初出時,因都是長久未見天日,她們一旦頂着了新鮮的日頭就少不得百感交集,且顧不上深秋的金輪已然氣力不足,還是就着殘暖登時立刻地生出了許多豪邁之氣來。那時之她們似是認定了“只要能趁着這股子振奮之氣便是無事可當得一個“難”字......”但不想未及一個時辰她們就拋了“雄心壯志”再不敢提--本是意氣風發的兩人不得不認了“首戰告敗”之實,就此狐奔鼠竄般的逃回了那不見天日的石穴之中、避去了齊恪所在的那室。

    想末楊自幼在盛府長大,雖說只是個丫鬟,但盛府的丫鬟只需尋常一個便可與一般人家的正經女郎相當,更何況她曾是個得臉得勢的--除了給主子端茶遞水、更衣梳頭,哪裏又做過一點當真粗重的活計,受過一點飢、捱過一絲苦?於她看來,自己迄今至差至糟的境遇,應就是她要離了齊恪私逃時與旁人擠在一個船艙內的那會兒。至於被盛遠劃傷了臉頰,又將她扔在貨物一處“運”到了此地之事,她偏是早已選了“不記得了“......

    可如今呢?如今爲了尚不知真假有用的“仙草”,她“好端端”地傾囊舍了貼己不算,更是徒添了一身的傷痛--看見自己腳也崴了、頭髮也散了、臂膀帶着臉蛋都是刮花了不算,兩隻腳更是火辣辣地痛着腫將了起來......這般樣的“狼狽、艱難”,怎能不叫她心志盡失、燥火四起?!

    “呸!你不是口口聲聲說過是能識得途、辨得路的?怎麼到了外面也是跟我一樣的無措?你究竟是識不識得司南?認不認得那草藥?別以爲是能矇混得過,終還是會露相的!到了那時可有你好過!”末楊剛往着人送來的熱水裏探下雙腳就被一陣刺痛激得縮了回來,霎時將一把辛酸淚化作了沖沖怒氣、狠狠地向鄭凌瓊潑去!

    “出去前我都是提醒過姐姐定是不得輕易的。”與末楊一般樣的被荊棘野草刮爛了衣裙,劃破了臂膀、又沾了滿身泥濘、連鞋都丟了一隻的鄭凌瓊小聲回了句嘴,齜牙咧嘴地挑破了腳上的一處水泡,愈發顯得她的臉龐有“怪異”難道,“姐姐是個嬌生慣養的,我是自小在鄉里野慣的,因此姐姐所以想的不輕易定不會跟我說的一樣。”

    “且我來這裏還不如姐姐時長,哪裏就先能知道什麼究竟。我原以爲出去了定是會有些小路可走,誰知卻是沒有的。”鄭凌瓊說到此處擡眸深望了末楊一眼,“倒是姐姐該想法兒看看明日是否能讓我們換個地方出去。像今日去的地方定是不會有我們要尋的草。”

    “或是我不該說的,可我們不就是爲了尋着那草纔要出去的?我是憂心到頭來的,東西也費了、險也冒了、罰也受了,唯獨倒還沒尋着那草,那還有什麼意思?”

    “你!”鄭凌瓊說得入理,末楊氣急卻又詞窮。她本就是因爲心痛那些金線,不肯使足了才只換得了個日常只用於丟灰、出穢的腌臢出口,只以爲“只要出去了便都應是一樣的,哪裏都通”。可誰成想從那處走開去竟是三面環壁、一面臨崖,除了雜草亂木竟是沒有一塊像樣的地方、也絕通不往別處,可不就堪堪地壞了她的心思!

    “我是氣不過我們被人欺了纔有些口不擇言,原是知道姐姐此刻定是比我更不好受!”鄭凌瓊記牢了齊恪教她的“與末楊周旋需得一張一弛”之理,既看見了末楊臉色灰敗,立馬就放軟了聲調慰藉起來。

    “我是聽人說過誰人失馬,或者還是福分的話,當說的是開始不順未必就是真不好的道理!”鄭凌瓊見末楊神情果然活絡了幾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瘸着腳就拖過了自己過去,探手就替末楊試起了水溫,卻不想還是沾手既甩。

    “姐姐也忍耐些,正是要燙些的水纔是有用!”鄭凌瓊作足了關切的樣子,“我粗糙些,水泡直接挑破了也無事,姐姐不成。得泡好了、再回去自己屋裏拾掇乾淨了,再跟他們討些膏藥來上。”

    末楊橫了她一眼,惡聲惡氣,“此刻我已是不能走路,再用滾滾的開水一燙,怕是什麼膏藥也無用,幾日也不得好!你這麼多事,可是要藉機拖延了、好掩了本就沒有那草一說?”

    鄭凌瓊聽着就哀哀地嘆了一氣,“哪裏就能沒有?只是我們還未尋到罷了!姐姐若不信的,一會兒去丹房討膏藥時再跟他們借本藥書來,等我照着圖認出來了,姐姐再看可是我說的那理!若不是的......我誓也是立了那麼多了,再多了也沒什麼意思,這會只說姐姐看着辦吧。”

    聽見鄭凌瓊信誓旦旦、言辭鑿鑿,終究是放不過“如初”之夢的末楊還是要將於“仙草”上的疑心下落,可求而不得的焦躁越愈發之盛。

    “不需你說我也正有這意思,莫以爲自己是個精明能幹的,我可斷不會憑白被你誆騙了去。”末楊昂起了頭,用下巴頦“看”着正蹲在地上的鄭凌瓊,揣測着她可是能聽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不過你倒是說說,要個怎樣的出處才能尋得着那草?”

    “我聽見說這草多長在背陰處。姐姐可否與人打聽打聽要怎麼去到後山,明兒再出去時便可直奔了那裏。我今兒看了司南,我們住的這裏正是向陽處!”鄭凌瓊的頭垂着,末楊自看不見她的鄙夷一笑,更不知她心中這會兒盤恆的是“不把這山繞便了怎麼尋得着出去的路”的念頭。

    “打聽?讓人給你指條現成的路出來?”末楊一陣冷笑,“你說得倒是輕巧,那倒是能有些更值當些的玩意兒拿出來給我呢?那些人又不是給一次便能足的,出一次就得給一次,我不算計着點,若這些都沒了,可不就是沒了指望了?”

    “我們不是拆出了好些金線來的?且我那些東西里,姐姐不是也說有幾樣還是值了些錢的......”

    “呸!”末楊似是怕被鄭凌瓊識破了“那些且留着給自己”的心思,瞬間又急怒起來,“就你的那些破亂流丟,加起來怕也值不過幾根金線去,又堪什麼用處?那些既都給了我,那便是隨我使去,這道理你可懂得?”

    “自然是懂的!我不過是着急想讓姐姐快些好罷了!”鄭凌瓊話雖如此,但“難掩心痛”之色,倒把末楊看得好笑,“沒見過好東西的人自然就把那些當寶。若我好了,你若有功的我自會記得,日後少不得補你更好的。你且不需在這裏爭了功來,恰恰是我最厭的!”

    “我不就是爲了這個!”鄭凌瓊嘟囔了一聲,又去試了試水溫,“這會兒應是得的了,姐姐熬着點,不然明日、後日,大後日可要怎麼走道?”

    “明日?”末楊的心隨着探下熱水的腳一起縮痛了一陣,“我這樣明日還能走道?且歇幾日再去罷!”

    “姐姐要歇幾日都成,我是不礙的!只是--轉眼天就要涼了、草枯完了我也認不得,主子或也不知什麼時候就來了,要姐姐還不曾大好,可不就又錯過了時機?”

    一語中的!末楊想自己這般殫精竭慮,又於那“賤婢”暗簇簇的異心隱忍不發,不就是圖自己能快些迎來“大好”之日?“可--也是太苦了!”她看看那雙浸在水中面目全非的腳,心思左右上下地搖擺起落個不停......

    鄭凌瓊瞥見末楊咬牙切齒的糾結模樣卻是歡喜,恨不得她能就此說一句:“往後你就自己去罷,我是再不去了!”。

    “去就去了!”末楊莫名轉頭看了眼榻上的齊恪,從牙縫中迸出了話來,“剩餘的金線並別的大概也就夠三日的花費,故以三日內再尋不見那草,我就認命再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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